20世纪以来,在工业化与城市化的过程中,农业经济地位的下降、服务部门的崛起、城乡发展要素的重组等因素的相互作用改变了乡村传统的产业结构、就业方式、消费结构、土地利用、行政组织和空间布局[1]。改革开放以来,伴随工业化和城市化快速进程,中国乡村出现了衰退问题[2],在这样的背景下,2017年开始实施乡村振兴战略[3]。乡村振兴是一项系统工程,既需要合适的外部环境,又离不开内部人才、环境与产业的支撑。目的在于通过重组乡村聚落生产要素,优化乡村地域空间内人地关系,促进乡村空间功能的提升。落实到具体的现实场景中,乡村聚落作为生产要素聚集的重要节点和乡村居民主要聚居区,既在内部形成不断演化的人地关系微系统,又因同周边区域进行信息、人员及物质流动,与各要素组成外在系统。聚落本身由此变得更为开放,充满更多的发展可能性,是乡村振兴的核心。但目前的乡村振兴研究方面,强调经济、社会等方面成果较多,对人口聚居地(聚落)的人地关系研究比较薄弱。经济地理学主要是从经济活动层面对人地关系进行研究,具体到乡村聚落上,侧重于聚落格局和演变的经济和地理现象解释,这将为乡村聚落研究提供系统性的思路。基于此,本文将乡村振兴这一重要国家战略与乡村聚落研究关联起来,在阐述乡村振兴战略逻辑内涵的同时,对已有的乡村振兴相关研究进行梳理;从区域生产要素经济价值变化揭示乡村聚落兴衰背后的人地关系作用机理,探讨乡村聚落人地关系要素的作用过程与方式,进而从空间层面梳理乡村聚落地理研究关注的主要问题;立足于乡村振兴背景下,对未来聚落地理研究的重要领域进行展望,论述可供探索的主要问题,为乡村振兴提供理论依据。
1 乡村问题背景及乡村振兴内容逻辑
伴随着工业化、城市化为主要标志的现代化历程,任何一个国家都会出现农业比重下降、乡村地区人口流失、乡村衰败等现象[4]。中国乡村问题既具有国际共性,也展现出问题的结构复杂性与时间集中性,主要背景包括：一是在较长时期内中国的农业以传统生产方式为主,农业长期在国计民生中占重要地位;二是中国经济中的第二、三产业在改革开放前未吸纳足够的劳动力,也很少覆盖到乡村地区;三是改革开放前中国城市化水平一直落后于工业化水平,1978年城市化率仍在20%以下。然而,改革开放以来短时期内持续高速的工业化,对以农业占重要地位、农民是社会主体的经济社会形成巨大冲击。具体而言,在年均超过10%的工业增长率和几乎年均一个百分点的城市化增长率背后,是大量的农民离开乡村、走向城市的过程。中国用40 a的时间走过西方一些国家上百年工业化、城市化道路的同时,也在短时期内汇聚了其他国家长时期出现的乡村问题。尽管中国在统筹城乡与区域发展方面发挥了制度上的优越性,例如使得农民的土地产权相对稳定和得到一定的政策补偿,但是,乡村活力的减退,产业和人口的“空心化”或“空壳化”、环境污染与损伤、多维贫困化、社会主体老弱化等系统性问题还是十分严峻地摆在面前[5,6]。
为了全面应对与解决中国当前的乡村衰退问题,促进乡村地域空间内人口、土地、环境与经济、社会、文化的全面优化与转型,2017年,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提出了乡村振兴战略。随后,2018年又相继发布了《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意见》和《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总要求是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这是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中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生态文明建设“五位一体”总布局在乡村发展上的具体体现。从人地关系方面看,乡村振兴战略中的5个方面相互关联,其目标旨在促进乡村生产空间的集约高效、生活空间的宜居适度、生态空间的山清水秀、文化空间的灿烂丰富,从而实现乡村聚落中人与生产要素的相互作用与提升(图1)。
图1
图1
乡村振兴目标的人地关系内涵
Fig.1
Human-land relationship implied in rural revitalization
乡村振兴战略总要求的5个方面是相互联系的有机整体,理清其内涵及相互关系是明晰乡村振兴战略思路、全面科学系统落实乡村振兴相关工作的重要环节。在总要求中,产业兴旺是促进乡村内生发展的重要条件,是乡村振兴的基石。缺乏产业支撑是乡村问题出现的关键原因,主要表现在乡村传统农副产业竞争力不足、劳动力吸纳能力弱、农业种植收益低,同时土地资源压力引致的劳动力乡城转移,城镇化过程中各种资源要素的城镇集聚等等,使得乡村产业发展迟缓。因此构建新型乡村产业体系,拓展乡村新产业新业态,形成功能多样的现代农业,推进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等成为开辟新的活力通道、提高村民收入和生活水平的重要途径。
围绕产业兴旺和生活富裕,激活乡村建设的有效循环有助于缓解或协调一系列乡村社会问题。具体而言,通过产业的振兴和生活条件的改善,留住或吸引一批优秀人才,他们不仅能够提高乡村产业的内生发展能力,还可带动居民文化水平和管理水平的提高,推进乡村治理能力的现代化,这将有助于完善乡村自治制度,推动社会安定有序治理。居民生活水平提高与持续安居,将有助于培育优良乡风、家风、民风,从而弘扬各区域源远流长的地域文化,有效提升居民素质和乡风文明程度。
与城市的污染喧嚣对应,生态宜居是乡村独特的居住环境资源。为了增加粮食产量,许多区域长期开荒种粮、毁林造田以及滥施农药等,这些行为对生态环境造成了破坏和导致了农业的面源污染,威胁着乡村的生态环境本底。乡村振兴的生态宜居目标,就是要通过发展绿色产业,减少农业化学品投入,发挥农业特有的生态功能,生产粮食、水果、蔬菜农副产品的同时,营造优良的自然生活环境,改善基础设施,提高乡村居民生活便利度和舒适度,将乡村聚落打造成宜居休闲的理想去处,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
2 乡村振兴研究评述
2.1 区域产业的结构转型
传统乡村是以粮食生产为核心功能的区域,为工业、服务业发展提供了粮食、原材料、劳动力等。随着社会经济发展,农业发展经历了生产主义农业、后生产主义农业到多功能农业的转变过程,乡村由农业主体功能主导转向农产品生产、文化传承、社会稳定、生态服务等多重功能主导空间[9]。为应对农业份额下降的状况,利用农业多功能、乡村多元价值成为培育乡村产业的基本逻辑[4]。因此,依据农业多功能转变,乡村产业结构调整与转型发展成为重要议题[10]。特别是旅游业的兴旺,能够带来地方居民收入的提高、经济形态的多元化、地方文化的传承、乡村聚落的更新、社会结构的重组等区域效应[11]。基于此,为城市人提供“乡愁”消费的乡村旅游和休闲农业为导向的产业融合受到中国许多地区的青睐,成为快速推动区域产业兴旺与多功能农业转型的重要方向与途径[12]。随着乡村土地制度改革,外部要素进入乡村旅游业的限制将会进一步减少,乡村旅游产业的发展也将进一步深化与完善[13],有助于将各类经济资源注入乡村,激活乡村多元业态,实现乡村产业结构多元化与空间多功能化[14]。
2.2 人居环境的整治优化
物质生活水平的提高能够激发人们追求宜人的居住环境[15],而人居环境作为农民生活品质的重要标志,其质量的提高更能够促进农村居住环境与资源环境、社会经济之间的良性互动[16]。从整体上看,人居环境是乡村地域内居民生产生活所需的物质和非物质的有机结合[17],其良性发展受社会经济、旅游、文化、自然环境等多种因素的综合影响[18]。历史上,中国传统聚落以“天人合一”理念和“风水”理论为主导,在与自然的磨合中形成的空间格局、人居模式、建筑形态和社会关系中蕴含着深层次的生态学内涵[19]。然而,城镇化进程中土地利用的快速转型不仅重构了中国农村生产和生活空间,同时也产生了严重的生态环境问题[20],突出表现在由农业生产和畜禽养殖造成的面源污染及工业活动和居民生活引起的点源污染同时存在[21]。为了恢复生态与改善民生,地理学者尝试从人地系统脆弱性着手,针对脆弱根源对乡村人居环境进行重构[22];也可发展乡村旅游,因为旺盛的旅游需求直接带来村民生产生活方式、思想观念的改变并有利于地域文化的保护,成为乡村人居环境改善的重要推动力[23]。在政策上,着力强化乡村人居环境的整治力度,由城镇周边地区、工业驻地区域向更为广阔的农业生产、河流断面等区域拓展[24]。
2.3 文化风貌的地方重建
重建地方风貌重点强调乡土性的回归,是当地传统文化与环境交互融合而形成的地域文化与景观的重建。乡村面临着传统文化地域特色逐渐消退、景观破碎化的情况,这是乡村地域文化的传承和景观的保护所面临的巨大挑战[25]。从空间角度看,地域文化景观把文化遗产、人与地理环境整合于特定地域,构筑“见人见物见生活”的文化生态系统[26]。聚落空间不仅折射出特定时期的人地关系,也承载了当时人们的价值理念与地方情感,更是基本适应了各时期的地方文化精神[27]。如何振兴乡村,学者在乡村地域文化景观保护理念、实践和技术等方面进行了有益探索,呼吁基于地域文化的地方风貌的重建。如在保护理念上,提出了传统村落文化景观保护性补偿理论框架[28]、正负双向“源汇”格局[29]、社区恢复力[30]等理论;在保护实践上,通过尝试建立文化景观基因符号库[31]、构建景观基因信息链和基因谱系[32]等,发掘对地域文化景观和遗产的内涵。
2.4 乡村治理的创新实践
乡村治理需要借鉴其他地方实践的宝贵经验,也需要充分考虑地方文化特性与现实差异,从中不断探索并总结适用于当地的治理方式。从当地角度看,各地存在社会结构、社会经济发展水平和方式、人口的迁入与迁出、资源禀赋、交通条件等方面的差别,促使不同乡村正在经历着不同的社会、经济与文化重构实践。研究发现需要识别不同乡村地区发展特征及问题,进而提出相应的乡村振兴与治理模式[33],特别是要重视行为主体“人”的行为特征及能动性在乡村治理中的重要性[34]。尽管当前多元化主体及其背后蕴含错综复杂的权力和资本关系的差异性[35],然而乡村建设实践也具有一定的共性,例如易地扶贫搬迁治理、乡贤理事会管理等,为提升乡村治理水平提供了可供推广的宝贵经验,夯实了乡村振兴的基础。因此,创新当地实践,需要尊重地方文化特性与现实差异,注重发挥多元主体的能动性,建立完善的组织方式与制度保障。
乡村振兴的相关实践研究,从不同方面触及乡村发展的重要问题,对相关决策提供一定参考。但已有研究多集中在乡村振兴相关政策的解读,理论层面挖掘不够;现有研究中对乡村现象总结较多,而对乡村振兴中乡村聚落的核心作用突出不够。
3 乡村聚落与乡村振兴关系
乡村聚落是人类居住、生活、社会活动和部分生产活动的场所,是物质景观和人文社会功能的融合,是人地关系的复合系统。乡村聚落是各类活动的条件和产物,既是乡村人类活动的空间场所,又是乡村人类行为的空间结果[36]。尽管乡村振兴的目标范围是城市以外的所有乡间地区,但核心是有人居住的地区,因此,乡村聚落作为乡村居民主要聚居区,可被视为乡村振兴的核心[37]。从经济地理学角度看,特定区域的生产要素组合状况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聚落的形成和发展,“乡村病”的实质是一定社会经济条件下,乡村聚落的生产要素组合所提供的产品不能够满足区域内居住人群的需求,两者出现了矛盾与不匹配[38]。在历史上,乡村聚落在一定阶段内曾是整个国家社会经济的重要活力平台,是社会经济发展的活力的集中地。聚落的发展状况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不同历史阶段所对应的社会经济结构。在农业社会中,乡村聚落地位非常重要[39],这是因为农村土地等农业生产要素与当时乡村聚落居民的生计需求的功能相契合。工业化进程中,技术和产业结构的变化,引起乡村生产要素所承载的经济活动规模与收益相对下降,加之居民的需求逐渐变化,如期望获取更高的收入和更便捷的消费等生活服务,原有聚落便不能够满足居民的需求,促使居民向能够满足自身需求的城镇迁移,导致劳动力大量流出,常住人口老龄化,使乡村聚落失去了曾经的活力,出现衰退现象。
因此,从人地关系角度看,乡村振兴就是在新的发展阶段,使乡村聚落居住的人口数量与其可利用的生产要素、可参与的经济活动逐步走向协调的过程。一方面,这种协调应尊重乡村聚落在工业化和城市化中的发展规律,按照新经济技术和环境条件下乡村聚落的发展趋势规划发展格局;另一方面,利用乡村各种要素,发掘出社会新需求,使传统生产要素产生新的经济价值,如绿水青山的金山银山价值,从而促进各种生产要素的顺畅流动,实现乡村生产要素的组合最优、效益最佳,扩大其人口承载力。因此,通过重组和优化乡村聚落及周围的生产要素,重塑乡村地域系统结构,可以促进乡村空间功能的提升,以达到乡村振兴的战略目标。
4 乡村聚落地理研究
图2
图2
乡村聚落空间研究关键词共现网络
Fig.2
Keywords co-occurrence network of the research on rural settlement space
表1 不同年份乡村聚落空间研究高频词汇
Tab.1
| 序号 | 首次共现年份 | 关键词 | 词频/次 | 序号 | 首次共现年份 | 关键词 | 词频/次 |
|---|---|---|---|---|---|---|---|
| 1 | 1993 | 乡村聚落 | 107 | 11 | 2000 | 人居环境 | 66 |
| 2 | 1993 | 乡村 | 56 | 12 | 2000 | 传统聚落 | 51 |
| 3 | 1993 | 空间结构 | 43 | 13 | 2001 | 乡村旅游 | 92 |
| 4 | 1994 | 空间分布 | 79 | 14 | 2004 | 农村居民点 | 172 |
| 5 | 1994 | 农村 | 44 | 15 | 2004 | 城镇化 | 46 |
| 6 | 1995 | 土地利用 | 60 | 16 | 2005 | GIS | 27 |
| 7 | 1997 | 城市化 | 43 | 17 | 2006 | 空间格局 | 70 |
| 8 | 1997 | 城乡一体化 | 37 | 18 | 2011 | 影响因素 | 62 |
| 9 | 1998 | 中国 | 52 | 19 | 2014 | 新型城镇化 | 47 |
| 10 | 1999 | 聚落 | 47 | 20 | 2018 | 乡村振兴 | 110 |
关键词共现反映了中国乡村聚落空间研究与国家政策具有相得益彰的特点(表1)。20世纪90年代政策改革的重心由农村转向城市,城乡二元结构日益固化,加之乡村工业化促使农民收入的增加助推了乡村“建房热”等一系列问题,带来了城市化背景下乡村聚落发展、空间结构与分布、城乡一体化、土地利用等研究热潮。2000年后,中国农村经历了发展转型过程,乡村发展方式和产业结构出现变化,乡村自然景观满足了城市居民回归自然的需求[41]。此外,“三农”政策、农业税减免、新农村建设、城乡融合等政策的实施促进了城乡关系的调整[42,43],这一时期除了空间格局、城镇化持续成为热点外,乡村旅游、传统聚落、人居环境等也得到研究关注。随着新型城镇化与乡村振兴成为国家重要战略,新型城镇化、乡村振兴及影响因素等成为乡村聚落空间研究的热点。
乡村聚落空间研究关键词共现网络表明(图2),从乡村聚落、空间分布、乡村旅游、农村居民点、空间格局到乡村振兴,是近30 a研究的热点关键词。尽管关键词呈现多样化,但是根据词频和共现结果可知,其与城市化、城乡一体化、城镇化、新型城镇化等联系紧密,即20世纪90年代以来,工业化与城镇化引起的聚落空间变动得到广泛关注。通过详细的文献阅读梳理,发现相关研究着重关注聚落空间的组织、结构、功能与演化,并可从聚落空间出发将其总结为以下3个研究领域。
4.1 聚落内部空间研究
聚落内部空间格局主要体现为土地利用的空间分布特征,研究者将聚落看成“面”而非“点”进行研究。主要研究内容包括利用聚落土地利用变化所呈现的外在几何形状、离散程度等对乡村聚落进行类型划分[44,45],关于乡村聚落用地与空间扩张模式的研究[46],涵盖居住空间、生产空间、消费空间、生态空间等内部空间分类与功能划分[47],这些研究对乡村聚落空间用地集约、环境改善、均衡发展等具有一定的理论导向作用。从宏观尺度看,中国的快速工业化与城镇化等外源驱动刺激了乡村地域系统内部人口、产业、土地等要素的响应性变化,引发了乡村空间的重构与转型,重组系统要素、重塑系统结构并推动乡村空间功能优化,成为现阶段乡村振兴实践的落脚点。从微观尺度看,空心村的蔓延成为引人注目的研究主题,表现为土地空心化、人口空心化、产业空心化和基础设施空心化等,造成了乡村聚落空间资源的严重浪费[48]。针对这些问题,地理学者已开展了空心村空间结构模式[49]、综合整治与治理模式[50]、土地整治潜力综合测评[51]等系列研究,对聚落空间优化具有重要意义。
4.2 聚落外部空间关系研究
乡村聚落处在一种关系空间网络中,乡村与外部世界的相互作用推动乡村聚落空间的演变[36]。早期克里斯泰勒依据市场关系将各个聚落联系在一起,提出了聚落空间组织的等级格局型式。受这一理论的影响,中国一些学者就所研究区域进行了验证与探索。在具体实践层面,中心村培育、商业网点规划等均受到中心地理论的影响。值得注意的是,由于交通革命带来的时空压缩、流空间、全球生产网络化等使得中国城镇体系研究的网络思维出现[52],有研究者认为相较于中心地体系“场所决定流”的空间逻辑,城镇网络体系的“流决定场所”更符合中国区域发展的新动态[53]。受此影响,以网络空间的视角对乡村聚落外部空间关系进行研究开始成为重要研究内容之一[54]。另外,关于聚落规模体系分布方面,国外学者研究发现,村庄聚落规模分布服从负指数分布,且区域间差异的存在会使得位序—规模分布的曲线有所不同[55]。中国学者研究认为在中国快速城镇化过程中,乡村聚落规模从负指数分布逐渐趋向于城镇型分布特征,接近齐夫定律[56]。总之,聚落空间组织关系的探索,对进一步优化城乡聚落规模体系、促进区域城乡融合发展提供了遵循路径。
4.3 聚落空间演变因素研究
人地要素属性的动态变化使得人地关系作用方式发生改变,影响了乡村聚落形成与发展,进而推动乡村聚落空间的演化[57]。气候、地形地貌等自然环境因素奠定了聚落的初始条件,在聚落空间演化过程中更多地充当限制性角色[58],是早期乡村聚落空间演化的主要考虑条件,如传统乡村聚落空间布局多选择地势平坦、靠近水源等位置,追求居住的自然环境有利于农耕、畜牧、狩猎等生产活动,带有较强的自然环境趋向[59]。尽管如此,改革开放后城镇化的快速发展引发了农村生产要素变化、社会经济发展、农业经济结构多元化、生活方式趋向城市化等[60],使乡村发生了很大改变,引起了乡村聚落空间的演变。因此,社会经济发展、交通区位、城镇化等人文要素逐渐成为主导乡村聚落空间演化的驱动因素[61,62,63,64,65]。除对乡村聚落空间演变影响因素研究以外,学者对乡村聚落空间演变模式、过程以及特征等方面也展现出较为浓厚的兴趣[66,67]。以上这些研究为不同类型区聚落空间演变机理的探索奠定了基础。
在过去的几十年,乡村聚落空间研究一直受到地理学者的关注与青睐,研究者也不断响应社会经济发展和国家政策变化,研究趋向多元化并产生丰硕成果。然而乡村聚落空间研究一定程度上存在重实证研究而轻视理论探索,对乡村聚落核心机理研究十分薄弱,另一方面与国家政策交叉融合程度不够深入,学科带动能力不强,可行性实践方案不能够满足国家政策的需求。
5 乡村振兴下聚落地理研究重点领域
以上分析了乡村振兴中聚落的作用以及学者对相关研究的贡献。前文提到,乡村问题的形成,主要是人地关系在经济社会发展到新的阶段而出现的不协调所致,比如农业资源是几千年农业社会形成的关键要素,而在工业社会中,这些资源的经济效用大幅下降。如果人的居住、就业、生活滞后于社会变化,将会导致人地关系之间新矛盾的出现,这种矛盾的持续累积就会带来严重的乡村问题。而在目前研究中,关于乡村振兴理论与聚落人地关系机理的内在联系,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关注。
从这个思路出发,经济地理在从乡村聚落出发研究乡村的发展与振兴时,应重点揭示乡村衰退现象背后的人地关系,探究各类社会经济要素变化对聚落产业结构与居民生活的影响,以及探索改善人居环境、重建地方风貌、创新治理方式的途径。在人地关系的理论架构下,区域各生产要素的经济效用将是乡村振兴一系列问题的核心。基于这一思维逻辑,未来经济地理领域的相关研究可以将地理学中的空间分析与经济学的生产要素分析相结合,构建乡村聚落形成与演变原理。借助该原理,可以评估预测未来聚落发展趋势,分析空间结构状况,研究聚落转型发展以及改善聚落风貌(图3)。
图3
图3
乡村振兴下聚落研究框架
Fig.3
Framework of rural settlement research for rural revitalization
5.1 乡村聚落演变的理论研究
乡村振兴是乡村整体的振兴,不是每一个已有村落都振兴。相反,随着一些村落的振兴,另有一些村落可能走向衰落[37]。在目前实施的乡村振兴战略过程中,多数地区在道路、文化广场、垃圾处理站等基础设施上力求达到村村通、村村建的目标,然而,却忽视了一些乡村聚落居民数量稀少,甚至本身将逐渐走向消亡的演变规律。相关举措不仅达不到乡村振兴的目标,而且导致政府相关投入效率低下,资源浪费。基于此,一些地区进行了村落拆迁合并的尝试,但新建成的聚落房屋空置率高,造成了新的浪费。厘清乡村聚落的形成与演变原理,把握发展规律,才能更为精准地建设基础设施,精准地规划未来一段时间内的乡村聚落格局。而这背后需要有一个重要的基础研究,即乡村聚落的形成与演变原理,尤其是在快速工业化和城镇化过程中乡村聚落演变原理,对目前乡村发展十分重要。如：聚落内外部条件如何影响乡村居民迁移,处于不同经济社会发展阶段的乡村居民迁移有什么不同,在当前阶段及今后一段时间内影响迁移的决定因素是什么,可否定量地分析出居民迁移与当地生产要素、居住环境的关系,可否评估区域的生产要素及经济活力,从而预测乡村聚落未来发展趋势,包括预测哪些聚落会继续增长,哪些聚落在什么时间段会走向消亡,等等。
在聚落演变基本原理研究的基础上,还可以建立区域生产要素组合影响经济活动、进而影响区域聚落总规模的量化模型。具体而言,根据目标地域的生产要素(土地、矿藏、资本、劳动力、技术等)的数量和质量,测算在一定经济技术条件下,区域经济的潜在规模,进而测算在一定居民需求条件下,区域乡村聚落的人口规模。最后,根据乡村聚落的等级规模及空间关系规律,测算未来区域的乡村聚落格局。这些研究对一个区域的乡村聚落规划非常珍贵,尤其对中心村落的区位确定和投资评估起着关键作用。
5.2 乡村聚落空间结构变化趋势
在乡村振兴战略实施中,聚落空间格局不仅是人们看得见的表现形式,也是自然景观要素和人文景观要素融合的展示。乡村聚落的等级—规模体系,有人用幂律分布来模拟[38],也有人用负指数分布进行刻画[55],但现实的情况通常介于两者之间,透露出聚落空间组织规律的综合性与复杂性。不同城市化水平,不同经济结构的地区,其聚落等级规模是否有一定规律性?其研究结论可对乡村聚落的体系规划提供科学参照。在近1个世纪前,古典中心地理论解释了20世纪早期德国平原地区聚落状况。而高度工业化和城市化后,乡村聚落空间格局的一般结构型式及其基本原理还没有相关研究问世。值得一提的是,中国人多地少和长时期的小农生产传统(农村生活传统)成为乡村聚落形成的特殊背景,考虑这种背景下,将对空间结构理论研究具有特殊重要意义。
5.3 乡村聚落专业化转型发展
上文提到,依据乡村聚落形成与演变原理,可以分析乡村聚落的整体演变趋势,此外,借鉴发达国家工业化、城市化过程中乡村聚落的演变,也可以为中国未来乡村发展提供参照。更值得注意的是,中国乡村聚落发展政策变化,尤其是政府对乡村居住政策变化,以及重大事件诸如新冠肺炎疫情等重大事件不仅会对人们居住偏好产生影响,也会影响未来乡村聚落的转型。综合各种因素,尤其厘清多维机制,对一定区域内未来聚落转型趋势进行预测,这对乡村振兴相关决策有着重要参考意义。
要厘清这些机制,如果忽略其他条件的影响,从经济效率的角度看,乡村聚落的产业具有逐渐向专业化发展的趋势。中国传统的小农生产以自给自足为目的,随着生产目的转变为获取最大利益,分工和专业化将逐渐支配要素流动,从而使得农户及聚落整体走向专业分化。加上农业生产与地理环境关系密切、不同区位的聚落趋向集中优势产品的生产、市场对地理认证的农产品的广泛接受等因素会逐渐强化这一趋势。根据乡村聚落不同的形成条件及变化趋势,促进乡村聚落向规模粮作村、专业化农业村、旅游专业村及居住型村落转型等不同功能类型转变发展[68]。近期全国的精准扶贫往往也都是基于专业项目的开发。这些实践的背后隐含着人地关系理论,通过研究地理现象与专业化乡村的关系理论,并分析多维机制对乡村转型的影响,可为乡村振兴提供具体建议。
5.4 乡村聚落整治优化研究
20世纪末,农村劳动力的大量城市转移导致空心村现象的出现,空心化是乡村人口、土地、产业、环境的综合外在表现。聚落中心衰败、外围扩展无序造成乡村土地资源浪费和低效利用、生态环境破坏等问题,同时对村风村貌、人居关系产生不利的影响,是乡村振兴需要重点解决的问题。农村空心化实质是农村人口城市转移带来的“人走屋空”与新建住房向外围扩展导致的“外扩内空”的现象[69],这同中国城乡二元体制有根本关联。空心村现象受到学术界的特别关注,地理学者在诸多方面推出了不少优秀成果[48,49,50]。然而空心村治理与优化的基础理论,包括聚落生命周期、空心村优化依据与优化方向、空心村整治制度保障等问题在内,依然缺乏系统性研究,难以对国家空心村整治实践和盘活土地资源提供有力的学理与政策支撑。
5.5 乡村聚落风貌与文化景观
“天人合一”的思想深刻影响着中国乡村聚落的文化景观,因此形成许多历史悠久的特色民居,如福建的客家围龙屋、黄土高原的窑洞、鄂西的吊脚楼、广西的“干栏式”木楼等。不同于城市建设,乡村聚落的建设彰显了个性化,是独具特色的地域文化标志,不仅能够传承地方文脉,还能成为重要的宣传手段。面对一系列乡村振兴实践项目如火如荼地展开,乡村规划中开始暴露出忽视乡村原有居民点布局形式与地方风貌的问题,片面追求土地集约为目标,过于强调乡村院落分布紧凑,一厢情愿地追求城市居住区效应,导致许多乡村聚落丧失文化特色,如有些新建村庄类似于营房,建筑与周围环境景观相差甚远。若要留得住“乡愁”,需要尊重和彰显乡村聚落地域特色文化景观,转变城市居住区建设思路,尊重传统乡村聚落居民点布局规律。这些都需要一系列关于聚落风貌传承的研究成果,从而为实际操作提供具有文化价值的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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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nd consolidation and rural spatial restructuring
中国乡村生态环境污染现状及重构策略
[J].
Pollution and restructuring strategies of rural ecological environment in China
1980年以来黄土高原半干旱区乡村人居环境系统脆弱性时序演变: 以陕西省佳县为例
[J].
Change in vulnerability of rural human settlement in the semi-arid area of the Loess Plateau since 1980: A case study of Jiaxian County, Shaanxi Province
基于“三生”空间的传统村落人居环境演变及驱动机制: 以湖南江永县兰溪村为例
[J].
Change of human settlement environment and driving mechanism traditional villages based on living-production-ecological space: A case study of Lanxi Village, Jiangyong County, Hunan Province
1949—2019年中国乡村振兴主题演化过程与研究展望
[J].
Themes evolution of rural revitalization and its research prospect in China from 1949 to 2019
传统乡村地域文化景观研究进展
[J].
Progress and prospects in research of the traditional rural cultural landscape
乡村振兴中文化主体性的多重面向
[J].
Multiple aspects of cultural subjectivity in rural revitalization
文化景观对建构地方集体记忆的影响: 以徽州呈坎古村为例
[J].
Roles of cultural landscapes in the construction of local collective memory: A case study of Chengkan Village
传统村落文化景观保护性补偿模型及湘西实证
[J].
Cultural landscape protection compensation model of traditional villages and its application in Xiangxi
基于“源汇”格局的传统乡村景观保护与导控策略
[J].
Traditional rural landscape protection and control strategy based on the "source-sink" pattern
城镇化与旅游发展背景下的乡村文化研究: 学术争鸣与研究方向
[J].
Research progress on rural culture in the context of rapid urbanization and tourism development: Academic debate and future research prospects
传统聚落文化景观基因的符号机制
[J].
The semiotic mechanism of cultural landscape genes of traditional settlements
传统村落景观基因信息链与自动识别模型构建: 以陕西省为例
[J].
Construction of gene information chain and automatic identification model of traditional village landscape: Taking Shaanxi Province as an example
中国乡村地域系统与乡村振兴战略
[J].
Rural regional system and rural revitalization strategy in China
中国乡村治理的新视域: 基于现代性与认同互动的角度
[J].
A new perspective of China rural governance based on modernity and identity
我们准备好了吗: 乡村建设系统理论框架研究
[J].
Have we been ready for rural construction: Research on the theoretical framework of rural construction system
乡村生活空间研究进展及展望
[J].
Progress and prospect on rural living space
李小建: 未来乡村有四种专业模式
[N/OL].
Li Xiaojian: Four specialized development models for future villages
Visualizing a field of research: A methodology of systematic scientometric reviews
[J].
中国乡村地理学研究的主要热点演化及展望
[J].
Change in key research area and prospect of Chinese rural geography
新中国70年乡村发展与城镇化的政策演变及其态势
[J].
Evolving relationship between rural development and urbanization in China since 1949
迈向城乡融合: 新型城镇化与乡村振兴结合研究的关键与趋势
[J].
Towards rural-urban integration: Key issues and trends on linking new-type urbanization to rural revitalization
环嵩山地区史前聚落分布时空模式研究
[J].
Spatial and temporal modes of prehistoric settlement distribution around Songshan Mountain
陕南山区县域村庄布点规划初探
[J].
Location planning of villages in mountainous county of south Shaanxi Province
经济发达地区乡村聚落用地模式演变: 以无锡市惠山区为例
[J].
Spatio-temporal change of landuse pattern of rural settlements in developed area: A case study of Huishan Distirict in Wuxi City
基于生活质量导向的乡村聚落空间优化研究
[J].
The research on optimization mode of spatial organization of rural settlements oriented by life quality
中国农村空心化问题研究的进展与展望
[J].
Progress and prospect on the study of rural hollowing in China
中国农村空心化综合测度与分区
[J].
Comprehensive measure and partition of rural hollowing in China
基于农户调研的中国农村居民点空心化程度研究
[J].
Rural household survey based analysis of hollowing of rural residential land in China
Potential of land consolidation of hollowed villages under different urbanization scenarios in China
[J].
从中心地到城市网络: 中国城镇体系研究的理论转变
[J].
From central place to city network: A theoretical change in China's urban system study
External urban relational process: Introducing central flow theory to complement central place theory
[J].
乡村生活空间网络结构特征与优化: 以江汉平原典型乡建片区为例
[J].
Structural characteristics and optimization strategies of the rural living space network: A case study of typical rural construction area in Jianghan Plain
Rank-size rule for rural settlements
[J].
县域聚落分布格局演变分析: 基于1929—2013年河南巩义的实证研究
[J].
The changing distribution patterns of rural settlements during the process of urbanization: The case of Gongyi (1929-2013), China
人地关系驱动下浙北乡村聚落空间演变与发展研究
[J].
Study on spatial evolution and development of northern Zhejiang rural settlements driven by human-land relationship
1990年以来我国乡村聚落空间特征研究评述
[J].
Review on researches of rural settlement space in China since 1990
城乡一体化过程中聚落选址和布局的演变
[J].
The evolution of settlement location and distribution in the town country unification
中国新型城镇化在“十九大”后发展的新态势
[J].
Perspective of China's new urbanization after 19th CPC National Congress
Albania: Rural development, migration and uncertainty
[J].
Transformation of rural settlement in Bulgaria
[J].
风水观念对台湾北埔地区客家聚落构成之影响
[J].
Impact of feng shui on the formation of Beipu's Hakka village in Taiwan
平原和山区县域聚落空间演变对比分析: 以河南省延津县和宝丰县为例
[J].
Comparison on spatial evolution of rural settlements between the flat and the mountainous areas: Evidence from Yanjin County and Baofeng County, Henan Province
县域尺度下交通对乡村聚落景观格局的影响研究: 以宿州市埇桥区为例
[J].
Transports influence on rural settlement landscape pattern at county scale: A case study of Yongqiao of Suzhou
我国半城市化地区乡村聚落的形态演变与重建
[J].
The evolution and reconstruction of peri-urban rural habitat in China
兴坝村浅丘带坝区不同类型农户农村居民点文化景观特征研究
[J].
Cultural landscape features of different types of rural settlement in a shallow hilly region: A case study in Xingba Village
乡村聚落变化及发展型式展望
[J].
The change of rural settlements and their future development pattern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