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ecial Issue | Theoretical Study

From global production network to global financial network: A new framework for understanding global-local economic linkages

  • PAN Fenghua 1, 2 ,
  • FANG Cheng 1, 2
Expand
  • 1. School of Geography, Faculty of Geographical Science, Beijing Normal University, Beijing 100875, China
  • 2. Beijing Key Laboratory of Environmental Remote Sensing and Digital City, Faculty of Geographical Science, Beijing Normal University, Beijing 100875, China

Received date: 2019-05-24

  Request revised date: 2019-07-26

  Online published: 2019-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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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tional Natural Science Foundation of China(No. 41871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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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The new international division of labor brought about by globalization has made the global production network (GPN) an important framework for the study of global economic and regional development. At the same time, the status of finance in the operation of modern social economic systems is increasing. Economic financialization has a significant impact on the spatial distribution and network of economic activities at different scales in the world. Therefore, finance has become the necessary basis of production activities in GPN. More importantly, the logic brought by financialization has profoundly affected the operation and change of GPN. Although GPN research has been paying attention to the role of finance and has begun to study the GPN of financial industry, inadequacies still exist. As increasingly more firms are integrated into the global capital market by obtaining international equity investment or listing in overseas capital market, it is difficult for the GPN framework to thoroughly analyze this phenomenon. Global financial Network (GFN) provides a new framework for describing and analyzing this process. In this analytical framework, local economies connect with world cities (international financial centers) and offshore financial jurisdictions through advanced business service (ABS) firms, thus forming GFN. This article first introduced the basic concept of GFN, including its main entities and network structure. Then we discussed the ways and further influences for cities or regions to integrate into GFN, focusing on the global-local economic linkages built by this process. Finally, we put forward the direction of further theoretical and empirical research of GFN in the future.

Cite this article

PAN Fenghua , FANG Cheng . From global production network to global financial network: A new framework for understanding global-local economic linkages[J]. PROGRESS IN GEOGRAPHY, 2019 , 38(10) : 1473 -1481 . DOI: 10.18306/dlkxjz.2019.10.003

1 金融化和金融全球化背景下的全球生产网络

得益于基于关系的尺度建构,地理学者常使用网络的隐喻来探讨全球和地方的经济联系(贺灿飞等, 2015)。20世纪后期的国际经济活动组织结构发生了显著的转变,全球生产网络(Global Production Network, GPN)扩展成为全球经济运行的主要组织创新形式(Ernst et al, 2001)。通过分析代表特定区域的行动者(例如政府机构、当地企业或商业协会)与GPN中的制造业领先企业之间的战略耦合、退耦合及再耦合过程,GPN为解释全球经济和地方发展的关系提供了分析框架(Yeung, 2009; Mackinnon, 2012)。作为一个解释全球-地方经济联系的框架,现有GPN框架下的研究,对于全球经济中金融的角色和作用的讨论非常有限,也因此受到了批评。GPN学者也认识到GPN的理论构建不能脱离金融的参与,试图构建GPN 2.0的框架,将金融作为解释变量纳入讨论(Yeung et al, 2015)。但是,现有的GPN框架并没有提出具体的分析思路,而且对金融的讨论依然难以解释金融化和金融全球化对全球-地方经济联系的重构作用。
事实上,金融化和金融全球化正在携手塑造全球的经济景观。金融化是指金融渗透到现代经济活动的方方面面,在国民经济中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的过程(Epstein, 2005; Lai, 2016);金融全球化意味全球范围内金融资产贸易联系的不断加深(Stulz, 2010),是金融化在全球尺度下的表现(李振发等, 2018)。随着金融化和金融全球化的发展,资本加速了在全球范围内的流动,全球资本市场与地方的发展构建起紧密而复杂的联系(潘峰华, 徐晓红等, 2014)。正如Clark(2005)所指出的,如果我们需要理解21世纪的资本主义,就需要通过全球金融机构、金融机构的社会形成过程及其投资实践来理解。金融已经崛起成为当代资本主义生产运行机制和轨迹的核心——不理解金融及其内在的逻辑,就无法理解现代全球经济景观的形成(Aoyama et al, 2011)。
在这样的背景下,可以观察到全球范围内有大量企业通过融入全球资本市场实现了快速发展(Wójcik et al, 2010; Pan et al, 2014)。以中国企业为例,阿里巴巴得到了日本软银、雅虎等机构的风险投资;百度在创业初期得到了美国风险投资机构DFJ ePlanet和IDGVC的投资。这些境外风险投资机构给予企业极大的资金支持,也为企业在境外上市奠定了基础。中国大量优质企业在境外上市则更被广泛关注,早期的代表有百度、新浪、搜狐等在美国纽约纳斯达克交易所上市,近些年的则有腾讯、阿里巴巴和京东等相继在纽约等地上市。除了这些知名的互联网企业之外,还有很多中央直属的国有企业包括中石油、中国银行等在纽约等地上市。目前,国内已有1000多家企业在境外交易所上市。企业境外融资对地方经济发展产生了积极作用,很多成功在境外融资的企业成长为相关产业的领头羊,并进而衍生出大量创业企业,这些企业所在的城市如北京、深圳、上海和杭州等受益良多。
很显然,这种基于金融活动而产生的全球-地方经济联系的建构超出了GPN框架的解释范畴。一方面,越来越多的地方企业通过获得国际股权投资或者在境外资本市场上市等方式融入全球资本市场,获得融资和专业化知识的溢出,从而实现新的发展路径(Pan et al, 2014; 潘峰华, 夏亚博等, 2014; Wójcik et al, 2015; Pan et al, 2019);主要从生产角度理解地方经济融入全球过程的GPN难以对该现象加以深入分析。另一方面,在金融化和全球金融化进程中,还出现了一些特殊的地理单元,如国际金融中心和离岸管辖区。这些地理单元是不断演化中的全球网络中的重要节点,不同地方通过与这些节点产生资本、信息的交流,从而参与到全球资本市场的运作中。在GPN的框架下,缺乏对这些全球特殊空间单元的讨论,也因此难以深入刻画和分析金融活动的核心节点及其作用(Coe et al, 2019)。在这样的背景下,全球金融网络(Global Financial Network, GFN)的提出为理解金融活动如何塑造全球-地方经济联系提供了新的视角(Coe et al, 2014)。

2 全球金融网络的行为主体和网络结构

2.1 GFN的概念和主体

GFN是指以金融企业为主的高级商业服务业(Advanced Business Service, ABS)企业在世界城市和离岸管辖区为核心区域构建的全球金融联系,用于分析在全球融资过程的地理结构以及主要参与者间的相互关系,希望从金融角度来理解全球生产结构的演变(Coe et al, 2014)。根据Coe等(2014)给出的定义,GFN的主体包括2个地理单元和网络中的行动单元,即世界城市、离岸管辖区和ABS企业(图1)。
图1 全球生产网络与全球金融网络

注:资料来源于Coe et al, 2014

Fig.1 Global production and financial networks

其中,世界城市如纽约、伦敦、香港等,是GFN空间结构中的关键地理单元。在金融化背景下,世界城市在GFN中即表现为国际金融中心(Bassens et al, 2015),金融基础设施完备且是重要的金融机构所在地,也因此成为全球各地融资的理想之地(Wójcik et al, 2010; Pan et al, 2014)。同时在世界城市,以金融业务为核心的服务业企业的高度集聚使其更容易获得与交易相关的非标准化、隐性知识。这使得世界城市也作为金融创新的中心和管理金融市场交易的中心,在彼此之间和世界各地构建起庞大的金融服务网络。
离岸管辖区,例如开曼群岛和英属维尔京群岛,是GFN空间结构中整合全球投资和利润流动的关键地理单元(潘峰华等, 2019)。跨国公司广泛使用离岸管辖区来组织金融流动,例如在离岸管辖区设立投资工具来处理税收、法律和监管事宜。在GFN中,使用“离岸管辖区”这一概念而非“离岸金融中心”或“避税天堂”,主要是强调这些地方的法律法规的监管环境为金融工具在国际运营或保密方面提供了更大的灵活性。由于离岸管辖区在全球金融活动的运行中占有重要地位,因此被纳入GFN的分析框架。
同时GFN的形成离不开ABS 企业的服务和组织。ABS企业作为中介,促进了金融活动的运行(Wójcik, 2013),并帮助地方经济与世界城市和离岸管辖区建立联系。金融和专业性商业服务业企业都是GFN的重要组成部分(Coe et al, 2014),除了投资银行、保险公司、交易所等金融机构,会计师事务所、律师事务所和商业咨询企业都是促进全球资本流动的重要力量。ABS企业高度集中在世界城市,从而获得集聚经济收益以及其他好处,同时ABS企业也是帮助跨国公司在离岸管辖区活动的关键成员。

2.2 GFN中的企业网络

在GFN中,企业行动者之间形成了复杂的关系网络,有2种企业联系值得深入探讨。首先,ABS企业和融资企业之间存在服务和被服务关系。地方经济在融入GFN的过程中,融资企业需要依靠ABS企业提供专业的金融、商业和法律等服务;同时,ABS企业也在不断拓展市场,寻找潜在客户。ABS企业是GFN中的核心行动者,由于其提供专业化服务的能力和发达的全球网络,在地方企业融入GFN的过程中不可或缺。例如,任何地方企业的首次公开募股(IPO),都离不开投资银行、律师事务所和会计师事务所等ABS企业提供的服务(Pan et al, 2017)。ABS企业帮助地方企业融入全球网络的过程涉及密集地交换默契的、商业敏感的信息,这一过程中信任的建立至关重要(Wójcik et al, 2015)。顶级的国际ABS企业多享有专业方面极高的全球声誉,这种声誉的背书为GFN的构建创造了基础。融资企业选择知名的国际ABS企业为其提供服务,将会有利于提升自身的企业形象。以高盛为代表的ABS跨国企业在中国本土企业融入全球资本市场的过程中作用十分突出(Walter et al, 2012)。但同时,本地ABS企业凭借其地理邻近和发达的本地社会网络的优势,获得本地融资企业之间的信任,从而也可能参与到服务之中。那些具有竞争优势的ABS企业在服务网络中出现的频率更高。
其次,除了ABS企业为客户企业提供服务,服务于相同客户的ABS企业在相互之间也建立了紧密的合作关系,同样反映了金融活动中要素的流动(Pan, Bi et al, 2018)。企业在国际资本市场融资,需要通过一系列复杂的商业金融操作,因此需要多种不同类型的ABS企业共同协作完成。以企业境外上市为例,整个过程需要券商、银行、证券交易所、律师事务所、会计师事务所、管理咨询公司等在内的不同类型ABS企业之间紧密合作,才能成功完成融资流程。ABS企业的合作网络也不仅仅局限在不同类型ABS企业之间,在很多国际融资案例中,会同时有多个券商、律师事务所参与其中。在ABS企业合作的网络中,各个ABS企业的地位并不完全平等,具体取决于融资的方式和类型。Wójcik(2013)借助股东价值的概念说明了不同类型ABS企业之间密切关联且在金融业务中存在确定的等级结构,这种等级结构在GFN中体现为不同ABS行业对金融市场结果的控制力。其中,国际ABS企业和本地ABS企业的合作关系值得特别关注,那些成功进入合作网络的本地ABS企业可能会获得学习机会而很快提升竞争力。
此外,国际投资机构对地方企业投资行为也形成了GFN中重要的企业网络联系(Pan et al, 2016)。GFN中企业之间的关系实质上是不同类型的企业在现代金融活动中形成的投资、服务、合作关系。在这个过程中,竞争与合作并存,共同塑造了GFN的关系结构。值得注意的是,GFN的关系结构并非处于真空之中,而应该被置于网络主体所处的政治和制度背景下来理解(Töpfer, 2018)。各级地方政府、非政府组织对地方企业和ABS企业构成的网络也会产生影响,也可能在GFN的形成中扮演一定作用。

2.3 GFN中的城市(区域)网络

GFN主要关注ABS企业及其活动形成的全球网络,通过将企业间投资、服务和合作等联系转换成城市联系,可以定量刻画GFN形成的城市网络,这与世界城市网络研究利用高级生产性服务业企业内联系构建城市网络具有相似性(Taylor et al, 2004)。与GPN研究中并不关注特定类型的地理单元相比,GFN框架中明确提出世界城市和离岸管辖区是2个重要的地理单元(Coe et al, 2014; Wójcik et al, 2015),加上融资企业所在的城市,GFN形成了由以上3种城市(区域)构成的网络。融资企业所在的城市是资金需求的节点,世界城市是资金供给的节点,而离岸管辖区则是为融资方和投资方提供法律、税收和资金流动等便利条件的节点,这三者的联系构成了地方经济进行全球融资的整体性城市网络。例如,中国很多企业在开曼群岛、维尔京群岛等离岸管辖区注册,然后在纽约、新加坡、伦敦等国际金融中心上市,从而形成了特定的城市网络(Pan et al, 2014)。在这个网络中,金融中心(世界城市)居于核心地位,但也存在等级差异。如伦敦、纽约的顶级国际金融中心是世界上最重要的ABS企业总部的集聚地,也因此被称为“全球城市”,控制着全球经济系统的运行(Sassen, 1991),在GFN中处于网络的金字塔尖(Wójcik, 2013)。从事离岸金融业务或等级较低的金融中心在GFN中则受到高级金融中心的支配,尽管两者也存在一定的竞争。有资金需求的城市在网络中则处于相对弱势的地位,通过与GFN中重要的节点构建起联系,为地方经济发展寻求新的动力。在现实中,这一关系结构相当稳固。尽管有“去中心化”的科技金融兴起,部分金融业务被分散到其他地理空间,但顶级金融中心主导的权力结构却也并未因此改变(Haberly et al, 2019)。
从另一个角度看,GFN的城市网络也是融资企业、ABS企业之间联系在空间上的投射,GFN的网络表现为企业-城市的二模网络(Liu et al, 2013)。其中,关键的原因是国际ABS企业大量分布在世界城市和离岸管辖区,企业的服务、投资联系以及ABS企业的合作联系,都可以转换成所在城市之间的服务、投资和合作联系。例如,新加坡的风投机构为中国赴新上市的企业提供了重要融资支持(潘峰华, 夏亚博等, 2014),从而构建了中国城市与新加坡的投资联系。在中国移动赴港上市的过程中,分别来自纽约、伦敦、阿姆斯特丹等城市的高盛、年利达、毕马威等ABS企业提供了专业知识服务,产生了城市之间人员、资本和信息的流动(Wójcik et al, 2015),这些企业与他们所服务的客户形成的服务网络,以及ABS企业之间的合作网络,实际上构建了纽约、伦敦和阿姆斯特丹等城市之间的网络。因此,在GFN的网络中,既包括ABS企业,也涵盖了地理空间中世界城市、离岸管辖区等城市节点,宏观的全球金融活动最终体现为城市和企业的联系。

3 融入全球金融网络:地方经济发展的新路径

GFN概念的提出,为理解金融化和金融全球化时代的全球-地方经济联系提供了新框架。具体而言,这个框架捕捉到了地方经济融入GFN从而获得发展的新路径。

3.1 地方经济融入GFN的主要方式

金融系统在时间和空间上对经济资源进行分配和使用(Dixon, 2011),不同的金融系统对企业的竞争力、长期的经济表现乃至社会结构都会产生深远影响(Clark et al, 2003; Clark et al, 2005; Klagge et al, 2005)。例如,地方的风险投资体系被认为是硅谷得以崛起的关键因素之一(Martin et al, 2002)。但是,在很多时候,地方或区域性的金融体系往往不能有效支持本地和区域发展(Pike, 2006)。发展中国家的企业往往主要依靠银行贷款或其他非正式金融网络获得金融支持(Ruan et al, 2009, 2012),但本地的金融资源和服务明显不足,因此克服资本限制成为区域发展的关键挑战。事实上,资本和金融服务的缺乏导致地方难以形成专业化和弹性生产网络(Bathelt et al, 2008),也影响了产品升级和创新(Sturgeon et al, 2008)。
但是,随着金融管制减少和资本跨境流动越来越自由(Clark, 2005; Martin, 2011),全球金融市场变得更加融合,全球各地的企业都有机会从国际资本市场融资。同时,全球投资者也更加方便地在全球进行金融和权益投资。全球资本市场中,跨境权益投资是促进金融整合的重要因素(Kenen, 2007)。例如,随着金融资产跨境流动障碍的逐步消除,企业开始更多地在境外交易所上市从而从境外融资(Stulz, 2010; Wójcik et al, 2010; Pan et al, 2014)。同时,也有大量企业获得国际风险投资和股权投资机构的支持(Tykvová et al, 2011; Zhang, 2011)。总之,随着金融全球化,不同的金融主体能够通过网络邻近性克服地理空间的局限(Jääskeläinen et al, 2014),世界各地的企业和地方经济正在加速融入全球资本市场(Pike, 2006; Zademach, 2009; Wójcik et al, 2015)。在这样的背景下,融入GFN成为地方企业和经济发展的新路径。
地方企业在境外上市和获得国际风险投资是地方经济融入GFN的2种主要途径。在欧美主导的世界金融体系之下,欧美发达金融市场以外的大量地区的本地金融体系发展相对不足。金融产品种类较少、融资规模较小和获得融资的门槛较高,严重阻碍了地方企业的成长和地方经济的发展。例如,创新创业活动非常活跃的以色列,有大量企业得到了美国风险投资机构的融资,从而有效弥补了本国金融市场的不足。近年来,中国企业受到的境外风险投资快速增长(Huang et al, 2015),使这些企业所在的地方增强了在GFN中的融入程度。更普遍的融入GFN的方式则是境外上市,目前包括中国在内有大量企业在纽约、伦敦等国际金融中心的证券交易所上市。此外,在境外资本市场发行债券和在全球范围内提供金融及其衍生业务的专业服务也是地方经济融入GFN的重要途径。
当然,地方经济融入GFN也面临一些现实挑战。例如,地方企业需要满足国际资本市场在金融、法律、企业管理等各方面的要求,企业家需要具备相应的知识;另一方面,也要求政府有灵活的制度安排,并且以开放的态度应对企业的境外融资需求。此外,能否获得国际ABS企业提供的专业化服务也会影响到地方经济融入GFN。

3.2 地方经济融入GFN的影响

融入GFN能够对地方企业和区域的发展产生积极的影响,主要包括以下4个方面。第一,打通全球融资通道。有效的金融支持对企业的发展意义重大,融入GFN可以实现地方企业从全球资本市场融资的目的,进而得以打破资本桎梏。第二,融入GFN能够享受全球资本市场的专业化服务带来的知识溢出。为了达到国际资本市场的要求,地方企业需要做出相应的改革和提升,同时ABS企业也为融资企业带来专业化知识的全球通道,这将有利于地方企业建立现代企业制度。第三,企业声誉获得提升。在融入GFN的过程中,与重要机构的合作能够提升企业的声誉和知名度(Baker et al, 2002),随之建立的市场信任对地方企业的发展极其重要(Halling et al, 2008; Wójcik et al, 2015)。最后,促进地方金融体系的发展。地方企业成功融入GFN会为本地资本市场的改革开放带来压力,有利于本地资本市场的发展和完善,从而反过来提供更有效的金融服务,带动地方经济发展。
需要指出的是,融入GFN对地方经济发展也可能存在着负面效应。首先,大量本地企业借助金融业务的“体外循环”进行全球融资,使得地方经济和地方企业发展的红利外流,也给本地自身的资本市场发展造成了巨大损失。例如,包括腾讯、阿里巴巴、百度、京东等在内的大量优质企业在境外上市,对中国大陆资本市场发展是巨大的损失,也让国内投资者失去了重要的投资机会。其次,地方经济融入GFN意味着企业、城市和区域不得不面对金融化所伴生的矛盾冲突(Harvey, 2002)。资本具有逐利性,在金融资本的裹挟和支配下,企业的决策更容易在短期利益和长期利益、局部利益和全局利益的抉择中选择短期和局部,从而伤害所在城市或区域的可持续发展及社会公正。最后,融入GFN意味着企业和地方经济更多暴露在全球资本市场面前,因此也要面对全球金融体系内生性危机的伤害(Aalbers, 2009)。

3.3 GFN和GPN在考察全球-地方经济联系上的异同

融入GFN为地方经济发展提供了新路径,实质上从金融角度构建了全球经济与地方发展的联系。在GPN 2.0的研究中,对金融这一解释变量的分析视角集中在金融约束如何影响GPN的动态演化。而实际上,金融活动本身不通过GPN也在直接构建独特的全球-地方联系,例如地方经济融入GFN的过程。这显然超出了GPN 2.0的解释范畴。由于金融活动形成的经济景观与一般生产活动存在显著差异(Sokol, 2013),且金融业务的运行更突出地表现出全球化和网络化的特征(Coe et al, 2014; Jääskeläinen et al, 2014),GFN的提出有助于理解金融如何作为核心参与者构建全球-地方联系及其区域影响,从而弥补了GPN分析框架的不足(Coe et al, 2019)。同样是基于网络这一隐喻,GFN与GPN在解释全球-地方经济联系方面有着很多相似点,但也存在显著的差异(表1)。
表1 GPN和GFN在研究全球-地方经济联系上的异同

Tab.1 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between global production network (GPN) and global financial network (GFN) in studying the global-local economic linkages

异同之处 GPN GFN
相同 尺度建构方法 基于关系进行尺度建构,使用网络隐喻来刻画全球-地方经济联系
不同 产生的主要背景 全球化和新国际劳动分工 金融化和金融全球化
研究的主要现象 企业的全球生产活动 企业的全球融资活动
企业行动者 领先企业、战略合作伙伴、专业供应商(产业指定或跨产业)、普通供应商、主要消费者 ABS企业、融资企业
涉及的地理单元 研究区域 研究区域、世界城市和离岸管辖区
对区域发展的解释 区域和GPN的战略耦合、退耦合、再耦合过程中价值如何被创造、提高和捕获 区域通过融入GFN,获取专业化知识溢出和资本通道等收益,同时也面对金融全球化带来的风险

注:此表系作者整理。

4 结语和展望

随着全球化的推进,如何理解全球和地方之间的经济联系成为地理学关心的核心问题。作为经济地理学“关系转向”的重要成果,GPN基于网络的观点为全球化过程中全球和地方的复杂联系提供了一个综合性、多尺度、全景式的分析框架,并产生了广泛影响力。GPN在解释全球化背景下区域发展实践方面的成功,反映了网络化尺度建构理论对于分析全球-地方经济联系的优势。然而,GPN却无法令人满意地解释金融全球化如何塑造全球-地方经济联系。
GFN概念的提出为研究金融化和金融全球化背景下全球资本市场如何影响地方及其企业的发展提供了重要的分析工具。GFN采用网络化的尺度建构,聚焦于全球金融活动中的世界城市、离岸管辖区和ABS企业,能够在企业和城市(区域)2个尺度分析地方经济融入全球资本市场的过程和影响,并在这个过程中形成复杂的企业网络和城市网络,值得未来深入研究。金融全球化为地方经济融入GFN带来机遇,融入GFN的主要方式是获得国际风险投资机构支持和境外上市,在这个过程中可以为地方经济带来资本、知识通道以及其他收益。当然,融入GFN也可能对地方经济发展带来负面影响。在此基础上,本文总结了GPN和GFN在分析全球-地方经济联系的异同点。
GFN框架的提出为理解全球-地方经济联系提供了一个重要的新视角,是对GPN理论的重要且必要的补充。这一框架使我们能够在全球经济中确定金融的地位,并在一个考虑全球化和金融化力量的动态框架中对其加以分析。然而,目前GFN的理论框架尚较简陋,相关的研究方兴未艾,数量上还不足以使GFN形成集中的研究流派。这也要求未来继续从理论和实证两方面加强对GFN的研究。
在理论方面,GFN需要在以下几个方面继续深入研究。首先,尽管该框架提出了GFN的核心空间单元,即主要包含世界城市和离岸管辖区,但是并没有探讨各个空间主体之间相互作用的基本机制。其次,在GFN的形成过程中,融资者、投资者以及ABS企业产生复杂的互动,未来需要深入剖析各个行为主体之间的权力关系及其对区域发展的影响。最后,现有的分析框架没有讨论什么样的企业和区域在什么条件下能够融入GFN,以及融入GFN后对区域发展的影响机制,未来需进一步分析。
在GFN的实证研究方面,有2个重要的方向。一方面,现有的GPN分析框架为定量分析城市和企业网络创造了条件,可以借鉴网络分析的工具开展定量实证研究。全球各地有大量企业通过各种方式融入GFN,具备定量分析的数据基础。通过定量考察全球范围内不同城市之间、不同企业之间所形成的投资网络、服务网络和合作网络,我们能够对GFN的地理和网络结构进行分析,从而打破个案研究缺乏全局视野的局限。目前,已有国内研究基于大陆企业到香港上市,考察其形成的城市网络(Pan, He et al, 2018)。另一方面,GFN提供了一个理解全球-地方经济联系的新框架,在指导区域发展方面拥有巨大的潜力。事实上,GPN的概念和分析框架能够被学术界广泛采用,重要的原因就在于其对区域发展分析方面的巨大适用性(陈航航等, 2018)。目前有很多案例,可以从金融全球化视角基于GFN框架进行案例分析,从而揭示地方经济融入GFN的微观机制和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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