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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理科学进展 >

2023 , Vol. 42 >Issue 5: 898 - 913

DOI: https://doi.org/10.18306/dlkxjz.2023.05.006

研究论文

融合地理思维的中国发展中大国地位内涵及分析框架

  • 刘鉴 , 1, 2 ,
  • 杨青山 , 1, 2, * ,
  • 谷国锋 1
展开
  • 1.东北师范大学地理科学学院，长春 130024
  • 2.东北师范大学长白山地理过程与生态安全教育部重点实验室，长春 130024
*杨青山(1963— )，男，辽宁葫芦岛人，博士，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地理学会会员(S110011315M)，研究方向为经济地理、城市与区域规划等。E-mail:

刘鉴(1992— )，男，辽宁建昌人，讲师，中国地理学会会员(S110015053M)，研究方向为世界经济地理、城市与区域可持续发展。E-mail:

收稿日期: 2022-10-26

  修回日期: 2023-03-06

  网络出版日期: 2023-05-24

基金资助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42171181)

中国博士后科学基金项目(2022M720696)

东北师范大学哲学社会科学中长期研究重大培育项目(22FR006)

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2412022QD002)

收起

The concept and analytical framework of China’s status as a developing great power integrating geographical thinking

  • LIU Jian , 1, 2 ,
  • YANG Qingshan , 1, 2, * ,
  • GU Guofeng 1
Expand
  • 1. School of Geographical Sciences, Northeast Normal University, Changchun 130024, China
  • 2. Key Laboratory of Geographical Processes and Ecological Security in Changbai Mountains, Ministry of Education, Northeast Normal University, Changchun 130024, China

Received date: 2022-10-26

  Revised date: 2023-03-06

  Online published: 2023-05-24

Supported by

National Natural Science Foundation of China(42171181)

China Postdoctoral Science Foundation Program(2022M720696)

The Medium and Long-term Major Training Foundation of Philosophy and Social Sciences of Northeast Normal University(22FR006)

Fundamental Research Funds for the Central Universities(2412022QD002)

Fold

摘要

明确中国发展中大国地位是党和国家外交事业发展的重要逻辑基础。中国还是发展中大国吗?近年来，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屡屡提出质疑并在外交谈判中向中国发难。为回击西方质疑，国内的国际政治经济学、国际关系学等相关学科学者主要从发展要素的国别比较等方面论证了中国发展中大国的属性和地位，目前缺乏融合地理学的综合性、地域性和时空及尺度思维的研究。论文通过梳理国家发展地位与中国发展中大国地位的相关研究进展，总结了已有研究存在的问题和不足。国家发展地位可理解为一个国家在全球体系中所处的位置，国家发展水平和国家影响力作为国家发展地位的2个判定维度，分别反映了国家发展地位不同的身份特征，而一个国家在全球发展格局、“核心—边缘”结构、等级层次结构、网络拓扑结构、国家影响力格局中所展现的特征均为其发展地位的外在表现，且具有尺度差异的特征。基于此理解，论文从时间、空间和尺度3个维度对国家发展地位的概念内涵进行了解读。最后，结合“格局—过程—机理—决策”的地理学经典研究范式，尝试提出了融合地理思维的中国发展中大国地位研究的分析框架，并针对国家发展类型划分、融合地理思维的中国发展中大国地位的研究主线等核心问题展开讨论。研究可丰富和完善国家发展理论、世界体系理论、区域(世界)地理理论，也可为中国发展中大国地位的相关研究提供参考和借鉴。

关键词： 分类; 发展中大国; 发展水平; 影响力; 地理思维

本文引用格式

刘鉴 , 杨青山 , 谷国锋 . 融合地理思维的中国发展中大国地位内涵及分析框架[J]. 地理科学进展, 2023 , 42(5) : 898 -913 . DOI: 10.18306/dlkxjz.2023.05.006

Abstract

Clarifying the status of China as a developing great power is an important basis for the development of China's diplomacy. In recent years, Western countries led by the United States have repeatedly raised doubts about China's status as a developing great power and attacked China in diplomatic negotiations. In response to Western suspicions, Chinese scholars of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international political economy, and geopolitics have mainly demonstrated China's developing country attributes and status from the perspectives of country comparison of development factors. At present, there is a lack of research that integrates comprehensive, regional, spatiotemporal, and scale thinking of geography. By reviewing the literature of national development status and China's status as a developing great power, this article summarized the problems and deficiencies of existing research. National development status can be understood as a nation's position in the global system. The level of national development and national influence as two indicative dimensions of national development status, respectively, reflect different identity characteristics of the national development status, and the characteristics of a country in the global development pattern, "core-periphery" structure, hierarchical structure, network topology structure, and national influence pattern are all the external manifestations of the country's status in the global system and have the characteristics of scale effect. Based on this understanding, this study interpreted the conceptual connotation of national development status from three dimensions of time, space, and scale. Based on the classic geographic research paradigm of pattern-process-mechanism-decision, an analytical framework integrating geographical thinking for the study of China's status as a developing great power was proposed. Furthermore, the core issues such as the division of national development types and the main research line of China's status as a developing great power integrating geographical thinking were discussed. The integration of geographical thinking into the study of national development status can not only enrich and improve the national development theory and world system theory, but also contribute to the development of regional (global) geography theory. In addition, it can also provide valuable references for the related studies on the status of China as a developing great power.

Key words： national development types; developing great power; national development level; national influence; geographical thinking

近年来，中国作为世界上最大发展中国家的地位遭到了以美国为首的西方社会的质疑。2018年4月时任美国总统特朗普公开质疑中国发展中国家地位，2019年9月时任澳大利亚总统莫里森在芝加哥全球事物委员会的演讲中将中国称为“新兴发达经济体”。2022年9月22日美国国会参议院通过了《基加利修正案》，其中，附加了一条针对中国的条款，要求联合国终止中国发展中国家地位，取消中国的发展中国家权益，按照发达国家标准承担更多的减碳任务。面对质疑，中国外交部、中国商务部在多种场合予以回击，重申了中国的发展中国家地位，以及国际社会的广泛共识。十九大报告中也明确指出，“我国仍处于并将长期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国情没有变，我国是世界最大发展中国家的国际地位没有变”[1]。勿容置疑，中国是发展中大国，但“中国是怎样的发展中大国”，需要多学科综合研究。
面对西方国家对中国发展中大国地位的质疑，国内相关学科学者主要从国家之间发展要素的比较和国家影响力等方面论证中国发展中大国的属性和地位，但缺乏从地理学的综合性、地域性和时空及尺度思维角度的研究。由于种种原因，中国地理学者对全球性和世界性的地理现象研究不足[2-3]，使得中国发展中大国地位的判定缺乏系统的理论和实证依据。为此，本文通过梳理国家发展地位与中国发展中大国地位的相关研究进展，在总结已有研究存在问题和不足的基础上，提出融合地理思维的国家发展地位内涵和研究框架，以期为谋划新时代中国的角色定位和优化国家对外政策提供有价值的参考。

1 国内外相关研究进展

发展中大国兼具“发展中国家”和“大国”的双重含义。其中，前者主要从发展水平理解，后者主要从国家规模及其影响力来理解。已有关于发展中大国地位的研究涉及发展中国家概念内涵及判定标准、大国概念内涵及衡量标准、国家发展地位及中国发展中大国地位判定等一系列问题。

1.1 发展中国家概念内涵及判定标准

发展中国家概念最初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提出的。考虑到新兴民族国家经济上相对落后，但存在潜在和尚未开发的能力，因此，最初将其称为欠发达国家。直到20世纪末期，在联合国组织文件中才开始正式使用发展中国家的概念[4]。发展是一个难以界定的概念，20世纪50年代以来表征国家发展的概念内涵在不断发生变化(表1)，因此，迄今为止，国际社会关于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仍没有形成统一的概念界定和判定标准。
表1 不同时期有关发展内涵的整理

Tab.1 Connotations of development in different time periods

时期 发展的内涵 测度指标 文献
20世纪50—60年代 作为结构转型的发展，工业化、社会结构变革以及经济发展是表征发展的主要方面 人均GDP Seers[5]、Lewis[6]
20世纪70—80年代 发展作为人类的发展，应满足人的“基本需求” PQLI (physical quality of life index) Seers[7]、Morris[8]
20世纪90年代 发展是扩大人们本质上享有的真正自由的过程，其主要目的和方式是扩大自由 HDI (human development index) Sen[9]
20世纪90年代末 发展更加关注民主参与和国家治理的有效性(善治) GI (governance indicators) Kaufmann等[10]
21世纪初以来 关注经济发展的同时，兼顾资源与环境、社会与文化的发展，明确发展与环境密不可分，使得发展更具可持续性 RMDI (regional multi-dimensional development index) 徐勇等[11]
已有关于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的判定主要源自国际机构，世界银行、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贸易组织等从自身业务发展的需要出发，按照各自的标准来对其成员国(经济体)进行了分类。如世界银行在其1978年发布的第1期《世界发展报告》中依据人均国民收入水平将世界各国划分成发展中经济体、工业化国家、资本盈余石油输出国和中央计划经济4种类型[12]。联合国开发计划署于1990年构造了由预期寿命、教育和生活质量3个指标来衡量的人类发展指数(HDI)，并将成员国划分为低人类发展水平(HDI˂0.55)、中等人类发展水平(0.55≤HDI˂0.7)、高人类发展水平(0.7≤HDI˂0.8)和极高人类发展水平(HDI≥0.8)4种类型，其中将极高人类发展水平国家划入发达国家，其他类型国家均被划入发展中国家[13]。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以购买力平价计算的GDP为分类依据，把全球193个经济体划分成发达国家、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2大类别及若干子类别。相比之下，世界贸易组织对其成员国是否属于发达国家或发展中国家没有明确的划分标准[14]。国外相关学者对国际机构有关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分类的维度、分类的指标选取、阈值确定等方面提出了质疑，并从不同视角开展了针对发展中国家的分类研究[15⇓-17]。国内相关学者从发展的多维度视角出发，认为一个国家或区域的发展体现在经济、社会、人居环境等不同方面或整体的发展进步程度，并通过构建区域多维发展指数来进行测度[11]；发展中国家(或称发展中经济体)是指在经济、社会、环境、治理等单一发展要素维度或整体发展水平上处于相对落后位置，且不断向发达国家(或称发达经济体)方向发展的经济体[18]。

1.2 大国概念内涵及衡量标准

目前国内外学者关于大国内涵的解释主要涵盖规模、权力和影响力3种视角。① 从规模大小角度来理解，大国就是大规模的国家，其规模的构成要素可以是人口、国土面积、能源、原料等发展要素，强调国家自身发展的自然属性特征。如研究大国经济问题的学者通常以人口规模和国土面积为标准来界定大国，认为人口数量庞大、幅员辽阔的国家会形成巨大的市场规模，进而促使大国内部区域发展的差异性[4,19⇓-21]。② 从权力角度来理解，大国通常指在全球体系(涵盖经济体系、政治体系、文化体系、军事体系等)中，在权力资源上拥有最大优势的国家。如Baldwin等[22]主张运用国家“权力”的大小来衡量一个国家的大小，权力的测度涵盖军事、人口、经济、外交、技术等诸多因素[22⇓-24]。③ 从影响力角度来理解，大国通常是指一个国家在经济、文化、政治、军事等众多领域具有影响多数国家或世界的能力，按照影响力的范围可以划分为世界大国、地区大国等；依据不同领域大国影响力标准，可以划分为经济大国、政治大国、军事大国等[25⇓-27]。

1.3 不同学科学者对国家发展地位内涵的理解

有关国家发展地位内涵的探讨主要以国际政治经济学、国际关系学和地理学学者为主。如国际政治经济学者认为国家发展地位(或称国家地位)是一国综合国力在国际舞台上的外在集中表现，国际地位与综合国力之间是一组互为表里的关系[28]。主张以结构性和进程性作为国际地位的判定内容，其中，结构性是指一国保有的战略资源，包括自然资源、人力资源、经济资源、军事资源、科研资源、政府资源等；进程性则强调运用资源的能力与意愿，具体表现为国际互动，包括国际贸易、国际投资、国际制度等[29]。国际关系学者认为一个国家在全球体系中的地位，是该国与其他国际行为主体相互联系、相互作用而形成的国际力量对比结构中的状态[30]。政治地理学者通常运用地缘影响力来分析某个国家的国际地位，从硬实力、软实力、相互依赖力(或连通能力)、不对称影响力等方面构建地缘影响力的测度指标体系[31-32]。从事发展地理学的学者通常从“发展”的视角出发，认为国家发展是一个动态演化的过程，关注国家之间的发展差距问题，从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来判断某个国家的发展地位[33]。

1.4 中国发展中大国地位的相关研究进展

中国的崛起以及它对其他国家的意义被认为是21世纪的重大事件[34]。已有关于中国发展中大国地位的研究总体上涉及国别比较、人均比较、国家分类、全球体系等4个研究视角。① 国别比较视角。在经济、社会、产业发展、科技水平、城乡结构等方面选取指标，通过比较中国与美国等发达国家的发展差距，来论证中国作为发展中国家的事实[35-36]。② 人均比较视角。以国际上通行的各项人均指标为依据，对中国发展中国家的身份进行判定，认为现有许多将中国定义为发达国家的人忽视了中国各项人均指标较低的客观事实[37]。③ 国家分类视角。构建多维发展水平指数来对全球尺度经济体的多维发展水平进行评价，运用洛伦兹曲线分类法确定发达经济体与发展中经济体的阈值区间，归纳不同类型经济体的发展特征，通过总结中国与发达经济体的差距、中国的发展中国家特征等来论证中国的发展中国家地位[18]。④ 全球体系视角。将中国置于全球体系之中，来探讨中国在全球体系中的地位及其变化。如Gruin等[38]认为尽管中国的人均收入和跨国一体化水平相对较低，但中国仍是全球第二大经济体；虽然尚未达到高度工业化的发展地位，但中国在全球经济治理体系中却发挥着重要作用。中国以更开放的姿态积极融入全球经济之中，中国融入世界经济体系后，使得现有世界体系(现有机构、规范)在面对危机时表现出显著的弹性[38⇓-40]。国内相关学者运用复杂网络分析方法，对中国在全球科技产品合作网络、贸易网络、投资网络、人才流动网络等复杂网络中的拓扑结构、等级层次结构中的地位与角色的演变过程进行了分析，论述了中国在全球多元网络体系中的大国地位[41⇓⇓-44]。

1.5 已有研究存在的不足

上述研究为中国发展中大国地位研究积累了丰富的理论和实证案例素材，但融入地理思维探索的空间仍然较大：第一，各学科对国家发展地位内涵理解并未形成统一的认识，已有研究更多是从国家发展自身出发，缺少从地理学空间相互作用视角的理解，忽视了国家作为全球体系中的一员所具备的内外联系的功能，使得中国发展中大国地位的判定缺乏理论和实证依据。第二，对国家发展地位的判定维度单一，较少开展融合地理思维的国家发展地位衡量体系及分析框架的研究。如发展中大国具备“发展中国家”和“大国”的双重属性特征，其地位的判定需要从国家发达与否、国家大与小2个方面进行衡量与判定。国家发达与否多通过对世界国家分类来判断，已有的世界国家分类体系多由国际机构和国外学者所提出，国内学者关于世界国家发展水平分类体系的研究较为匮乏。国家发达与否的判定从以经济为主向经济、社会、环境、治理等多维发展要素综合指标转变，而国家大小的判定除考虑国家人口、土地面积等自然因素外，需将国家置于全球体系中，通过其在全球多元联系网络中影响力大小进行综合判断，对中国发展中大国地位论证的研究正体现了地理学的综合性、差异性、时空和尺度思维。第三，对研究尺度的关注不足，缺乏将中国置于全球体系中，判别中国在全球尺度、大洲尺度、国家尺度等不同尺度中的发展地位及其变化，且对国家发展地位演变的影响因素及驱动机制分析较为薄弱。因此，除论证中国的发展中大国地位外，还应加强对中国地位演变机制的分析，找出影响国家发展水平和国家影响力变化的主要因素并探讨其机制，由此便于阐明中国发展中大国地位的独特性特征。

2 国家发展地位的地理学基础理论

国家发展地位的地理学基础理论主要包括人地关系地域系统理论、区位理论、空间相互作用理论和世界体系理论，四大理论都需要在国家发展地位研究中不断加以完善，并反过来指导国家发展理论的建设。

2.1 人地关系地域系统理论

人地关系地域系统被认为是综合研究地理格局形成与演变规律的理论基石[45]。它是以地球表层一定地域为基础的人地关系系统，也就是人与地在特定的地域中相互联系、相互作用而形成的一种动态结构，同时也是一个不稳定的、非线性的、远离平衡状态的耗散结构[46]。这种结构得以存在和发展的条件是，在特定规律制约下系统组成要素之间或与其周围环境之间，不断进行物质、能量和信息的交换，并以“流”的形式维系系统与环境及系统各组成要素之间的关系[47]。半个多世纪以来，以国家为主的全球地域系统的开放性急剧增强，对世界格局变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经济全球化过程成为进入“人类世”之后地表发生的最为主要的人文与经济地理过程[48]。随着全球化的深入发展，世界各国均处在世界地域巨系统之中，任何一个国家均不能处于完全的封闭之中。一个开放的地域系统应具备开放性、人性、开发性和协调性的发展特征，其中，开放的空间结构包括国内开放和国际开放2个维度[47]。在开放系统条件下世界各国之间交流的强度越来越大，世界成为了由人流、物流、资金流、信息流等发展要素构成的相互依存的网络体系和国家之间相互关联的产物[45,49]。在开展全球地域系统研究时，不能忽视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之间的相互关系，研究过程中需要具有综合和系统的观念、地域和层次的观念，充分利用分类、定量分析、建立模型和评价等研究手段来揭示系统特性及其各部分相互作用机理[45,50]。人地关系地域系统理论作为地理学核心理论之一，为综合性和系统化地理解国家发展地位及其演变机制提供了理论支撑。国家作为全球地域系统的基本单元之一，国家的发展需要同时依赖自身和外部的发展要素，并在地域系统关联中得到进一步的发展。

2.2 区位理论

空间结构理论被认为是地理学揭示空间分布格局形成与演变规律的主要理论，而区位论是空间结构理论的基石[51]。区位理论是关于人类活动的空间分布及其空间中相互关系的学说。随着社会的进步，区位理论不断演化，大致可以分为古典区位论和现代区位论。古典区位论产生于19世纪初，其中经济区位理论是重要的组成部分，根据经济活动的具体内容可进一步细分为农业区位理论、工业区位理论和市场区位理论。自20世纪60年代之后，随着人们生活方式和价值观的多样化发展，重视非经济区位因子以及行为因素的现代区位论应运而生，主要以艾萨德(Walter Isard)的《区位与空间经济》和贝克曼(Martin Joseph Beckmann)的《区位理论》为标志。人类经济活动不仅在生产活动中得到重视，在消费和流通活动中的区位问题也受到重视，并形成了反映市场和聚落的空间配置理论，如中心地理论。地理区位在国家发展及国际分工中也具有重要作用。如亚当·斯密(Adam Smith)在其著作《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的研究》中也探讨了地理区位环境对一国或地区发展的作用，强调地理环境通过影响市场范围来间接影响国家或地区参与贸易或分工活动[46]；哈佛大学经济学家Gavin等[52]认为一个国家的发展很大程度上受到区位、气候等地理因素的影响，如热带国家或内陆国家进入全球市场的成本显著高于处于亚热带、温带及沿海国家，因此，发展速度相对缓慢，即使在全球化的今天仍处于发展相对落后的地位[52-53]。区位差异是造成国家之间发展水平差异的重要因素，巨大的区位条件差异很大程度上造成了世界各国之间自然资源、人力资源、产业选择、国际分工及收入状况的不同，也使得国家间在制度、法律、宗教、文化等方面迥然不同[54]。因此，区位理论是解析世界各国发展水平差异、国家影响力差异形成机理的重要基础理论。

2.3 空间相互作用理论

空间相互作用理论是经济地理学和区域经济学的重要理论，它为国际合作中经济要素流动提供了理论基础[55]。空间相互作用理论最早由美国地理学家厄尔曼(Edward Louis Ullman)于1957年提出，认为区域之间相互作用一方面可以增强区域之间联系，拓展发展空间，另一方面又可能引起区域间对资源、要素、发展机会等的竞争，其产生需要满足互补性、中介机会和可运输性3个基本条件[56]。由于国家发展水平的差异性，以及各国在资源、劳动力、技术等不同发展要素上的互补性，使得一个国家的发展需要通过与其他国家之间的联系来解决本国发展所需要的要素。“地理学第一定律”强调地理事物在空间上的相关性和依赖性，并且这种联系受到地理邻近性的影响。即某个区域社会、经济、文化、生态等发展要素的改变，将对其地理空间邻近区域产生影响，并且这种影响是双向可逆的[57]。如有学者研究发现国家间的地理距离和边界是一种额外的贸易成本，导致地理邻近和相似的国家之间的贸易流量更大[58]。随着全球经济一体化的深入发展，国际分工体系已经形成，一个国家发展要素的改变对与其相关联的国家影响更大，国家间相互作用的发生可能受到国际政治环境、文化交流水平、国际关系等多重因素的影响，因此，空间相互作用理论在分析国家在全球联系网络中地位变化方面具有广阔的应用和发展前景。

2.4 世界体系理论

世界体系理论隶属于全球发展理论，是发展地理学、发展经济学和发展社会学共同的理论基础，其思想都具有地理空间的事实[33,59⇓-61]。世界体系理论形成于20世纪70年代中期，由美国学者沃勒斯坦(Immanuel Wallerstein)提出。世界体系理论是将整个全球经济视为一个世界体系来研究，认为一些国家的贫困或落后不是因为其特定的历史与内部特征，而是相对于整个世界体系中其他国家的地位而言的。世界体系理论学派按照劳动分工将世界分为核心、边缘和半边缘3个地带[60-61]。世界体系理论中的“世界”是介于国家和全球之间的一个范畴，世界体系是其分析的一个单元，是处于国家与全球之间的社会历史形态[62]。Robertson[63]认为全球化是全球空间的“压缩”，是世界经济、文化、政治在强大的压力下的压缩。当前，世界经济全球化进入3.0时代，社会、经济、文化、技术和生态全球化呈现出差异化和多样化的发展趋势[33]。全球化及全球贸易垄断对发展中国家外贸的影响、全球化对区域资源开发与合作的影响、全球化问题与治理、全球化战略与政策、逆全球化等方面引起了学者们的广泛关注[64⇓⇓-67]，进一步拓展和深化了全球化理论内涵。

3 融合地理思维的中国发展中大国地位分析框架

3.1 国家发展地位的地理内涵

本文在吸收人地关系地域系统理论、区位理论、空间相互作用理论、世界体系理论等理论核心思想，以及借鉴国际政治经济学、国际关系学等相关学科对国家发展地位理解的基础上，认为国家发展地位是指一个国家在全球体系中所处的位置，国家发展水平和国家影响力作为国家发展地位的2个判定维度，分别反映了国家发展地位不同的身份特征，而一个国家在全球发展格局、“核心—边缘”结构、等级层次结构、网络拓扑结构、国家影响力格局中所展现的特征均为其发展地位的外在表现，且具有尺度差异的特征(图1)。
图1 国家发展地位的地理内涵

Fig.1 Geographical connotation of a country's development status

3.2 国家发展地位的分析维度

国家发展地位的判定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各学科对国家发展地位内涵理解的差异性决定了分析维度与研究视角的不同。地理时空过程的探索是地理学研究的核心内容，是解释地理格局的基础和理解地理机制的关键，也是实现地理决策服务的前提条件[68]。尺度是地理学的核心概念，“尺度思维”和“时空思维”是人文或经济地理学思维框架的主线，且往往涉及尺度选择、不同尺度下结果的比较、尺度构成的探讨等研究内容[69⇓-71]。本文以地理学的时空维度和尺度维度为主线，重点从国家发展水平的时间演变过程、国家影响力的空间演变过程来解析一个国家或地区在全球尺度、大洲尺度、国家尺度等不同尺度中的发展地位及其演变特征(图1和图2)。
图2 国家发展地位的分析维度

Fig.2 Analytical dimensions of a country's development status

(1) 时间维度主要从国家发展变化的角度出发，认为国家的发展是一个不断变化的动态过程，总体呈现出由“欠发展”逐渐向“发展中”和“发达”演变的过程。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是一对相对概念，属于发展的不同阶段，在发展水平上存在差异[18]。国家发展的动态性特征，决定了不同时期表征国家发展内涵指标的差异性。在国家发展的初期，经济占据绝对的主导地位，社会及环境领域属于从属地位，治理主要服务于经济建设，因此，国家发展初期一般以国民收入、国内生产总值等经济指标来表征国家或地区的发展水平[72-73]。随着国家或地区经济发展水平的提升，发展开始向满足“人”的基本需求转变，兼顾社会、环境及文化的发展，法治、民主参与等治理体系建设逐渐加强，此时健康、教育、收入、人居环境、治理等增强人类福祉的指标成为国家或区域发展的主要表征[74⇓-76]。已有研究指出，当今世界，从关注个人发展的视角出发更能体现国家或地区发展的实际意义，持续保障改善民生、促进人的全面协调发展应成为表征世界各国发展水平的关键指标[9]。
基于上述分析，一个国家或地区的发展可以通过经济、社会、环境、治理等单一发展要素或整体的变化程度来体现。国家或地区的发展一般具备4个方面的属性特征[11,77]：① 综合性，即发展不仅仅是某一方面的发展，而应是经济、社会、环境、治理等多要素的综合协调发展；② 动态性，是指反映国家或地区发展的指标处于不断变化之中，需要对不同阶段的发展要素进行比较；③ 差异性，国家或地区之间的发展要素存在差异性，需对表征发展的不同方面进行比较；④ 相对性，即国家或地区发达与否是一种相对的概念，其结果会随着比较对象的不同而变化。依据经济、社会、文化、环境、治理等多维指标来评估世界各经济体的综合发展水平，可以将世界各经济体划分成发达国家、发展中国家、过渡型国家等多种类型，那么不同类别表征了各经济体在全球体系中发展水平的相对差异程度，这不仅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也侧面反映了各经济体在全球体系中的发展地位。
(2) 空间维度主要从集聚与扩散的角度出发，认为国家发展是“空间拓展”(或“空间收缩”)的过程，这里的拓展(或收缩)并不是指国家领土的变化，而是强调对外联系的增强或减弱、对其他国家或地区影响力的提升或下降的过程，这种影响体现在与其他国家经济合作、文化交流、环境治理合作、政治联系等多个方面。人文地理学者一般将全球化视为经济、文化、政治等一系列关系在空间上的延展[69]。全球化的持续推进带动了经济、社会、文化以及生态环境的重构，区域不再是一个孤立个体，其意义由其所处的各种关系网络中的“位置”所赋予[78]。因此，网络成为地理学者对关系、国家等要素进行整合分析的重要手段[79]。在当代国际交往中，国家间互动进程主要以和平方式进行，在经济全球化的推动下，经济、社会、文化等非军事化因素的作用逐渐增强，国家对经济主导权的争夺成为当代国际关系的主旋律[80-81]。全球化时代，各国依靠自身的资源禀赋、技术、人力资本等发展要素的相对优势参与到全球化中，每个国家扮演了不同的角色。
世界体系理论中“核心—边缘—半边缘”也是一个国家在世界体系中地位的体现，这种地位是不断变化的[30]。由于国家之间在世界体系中的往来具有关系属性的特征，世界各经济体在经济、文化、政治等领域的相互联系形成了复杂的关系网络，一个国家在复杂网络中扮演的核心或边缘的“角色”是其在世界体系中地位的外在表现。如一个国家在全球贸易体系中的地位，是该国与其他国家贸易联系的一种关系体现，通过测度其在全球或区域贸易网络中与其他国家发生关联的水平(是否有稳定的贸易往来)，来判定该国在全球贸易网络中是处于“核心”地位还是“边缘”地位[82]。当一个国家与全球大多数经济体均有经贸往来，且在贸易产品、贸易数量等方面均在与其有往来的经济体中占据很大的比重时，那么其自然处于全球贸易网络的“核心”位置，通过对外贸易来推动本国的经济发展，同时以本国的发展支撑对外经贸发展，进而形成良性互动。相反，当一个国家只与全球少数经济体有经贸往来，且在贸易产品、贸易数量等方面均占很小的比重时，那么其自然被边缘化了，此时该国的经济发展主要受到自身内力的作用。同样道理，从集聚与扩散的视角出发，可以判断一个国家在全球文化交流、全球环境治理合作、全球政治联系等众多领域所形成的复杂网络中扮演的角色，进而综合判定该国在全球体系中的地位及其变化特征。
(3) 尺度维度主要从尺度大小的角度出发，认为一个国家或地区在全球尺度、大洲尺度、国家尺度等不同空间尺度中扮演不同的角色，这也体现了国家发展地位在不同尺度所表现的差异化特征(图3)。空间尺度是研究对象和过程在空间上的表征[76]，地理学对空间现象和地理过程的研究首先需要明确空间尺度[83]。刘云刚等[84]从人文地理学视角出发，将尺度归纳为现实尺度、分析尺度和实践尺度三层框架概念体系，其中，现实尺度是客观存在的真实尺度，如全球、地区、城市等；分析尺度是对现实尺度的等级化，是研究者对尺度的认知和运用，如“全球—地方”二级尺度、“全球—大洲—国家—地方”四级尺度等；而实践尺度主要是从尺度政治角度理解，不同主体为了自身的利益利用尺度的相对性作为工具，通过对尺度的争夺来实现利益最大化。按照这一理解，本文中的尺度属于分析尺度的范畴，即主要关注一个国家在全球—大洲—国家三级尺度中所扮演的角色。
图3 国家在不同尺度联系网络中发展地位示意

Fig.3 Schematic diagram of the development status of countries in contact networks of different scales

全球化使得各种发展要素在全球范围内自由流动，国家之间通过人流、物流、资金流、信息流等在经济、文化、政治等各领域的交互作用形成复杂的关联网络[85-86]。越来越多的学者侧重于从关系与网络的视角出发来理解全球尺度[87⇓-89]，使其能够在多尺度下分析同一现象或过程的不同表现[78]。基于这一理解，国家或地区在不同尺度形成了由“点—线—网络”构成的立体网络化的尺度体系(图3)。其中，点代表了国家，其大小代表了国家的身份或地位，如世界大国、地区大国、中小型国家等，是对其他国家经济、社会、文化、政治等多领域影响程度的外在表现。线代表国家之间经济、社会、文化、政治等方面的联系，线的粗细代表了联系程度的大小；由点和线构成了以国家为基本单元的世界联系网络体系。在整个体系中，世界大国处于核心位置，与世界各国交流频繁，在网络等级层次结构中往往扮演主导性节点的角色[41,90]。地区大国一般处于次核心的位置，在所属区域经济、文化、政治等领域发挥重要作用，在世界联系网络的等级层次结构中往往扮演主要节点的角色[44,91]；中小型国家的影响力范围有限，在世界联系网络体系中处于边缘、半边缘的位置。国家在不同尺度联系网络中的地位具有尺度差异，如某些地区大国在全球尺度起到支点的作用，但在所属地区可能扮演了主导性节点的角色；再如某些中小型国家在全球或地区层面可能均处于边缘或半边缘的位置，但在国家尺度，对某些特定国家的经济、文化、政治等某一领域的影响力，可能超越其所属的地区大国甚至世界大国的作用。

3.3 融合地理思维的中国发展中大国地位研究的分析框架

“格局—过程—机理”的探索是地理学科基本的特性[68]，而地理决策是最终的落脚点。本文引入“格局—过程—机理—决策”的经典地理学研究范式，以中国为案例，构建了融合地理思维的中国发展中大国地位研究的分析框架(图4)。
图4 融合地理思维的中国发展中大国地位研究的分析框架

Fig.4 An analytical framework of China's status as a developing great power integrating geographical thinking

(1) 地理格局的探索。世界国家发展类型划分是认识国家发展地位的基础，对不同类型国家发展差异和发展模式的总结有利于形成中国发展中大国地位的认知。融合地理思维构建包括国家发展水平和国家影响力的新分类指标体系和测度模型。通过计算国家发展水平指数和国家影响力指数，确定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阈值以及大国(影响力大)与小国(影响力小)阈值，进而划分出发展中大国、发达大国、其他发展中国家和其他发达国家4个大类。同理，对每个大类进行子类别划分，形成新的世界国家发展类型体系。根据世界国家发展分类结果，证实中国发展中大国的地位，并总结不同类型国家发展差距和发展模式，归纳中国作为发展中大国的时代特征。
(2) 地理过程的探索。地理过程是解析国家发展地位形成机制的关键环节，从地理学视角出发，地理过程可分为时间过程和空间过程2个部分[64]。时间过程和空间过程分析包括中国在全球国家体系中发展地位的变化，以及中国在世界各大洲及世界主要国家中影响力的位序变化。其中，国家发展地位通过发展水平和影响力两个维度来测度，发展水平主要强调国家自身在经济、社会、环境、治理等维度的综合发展水平，影响力则通过中国在经贸往来、文化交流、政治互动、军事合作等多元交流网络中的地位来体现。融入地理思维，采用统计分析和空间分析方法，来揭示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发展中大国地位的演变过程及特征。
(3) 地位演变机理的探索。全球国家体系是一个复杂的开放系统，某一个国家在全球国家体系中发展地位变化的因素是极其复杂的。从全球地域系统理论角度出发，国家发展水平和国家影响力分别代表两大发展系统，系统之间的非线性综合作用，促使各国在全球国家体系中展现出不同的发展位序、等级层次、核心边缘结构以及差异化的空间影响范围等，进而导致世界各国在全球国家体系中具有不同的发展地位。已有研究从资源禀赋[92]、地理区位[93]等方面探讨了导致全球国家发展水平变化的主要因素；从多维邻近性视角出发分析了全球留学生网络[41]、“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贸易网络[91]的邻近性机理。中国在全球国家体系中发展地位演变机制的研究重点应包括：揭示国家发展地位演变的多要素交互机制，找出影响国家发展水平、国家影响力的主要因素，探讨两者与国家发展地位之间的互动关系；揭示国家发展地位演变的空间(网络)多维邻近性机理，探讨地理、经济、文化、制度等邻近性因素在国家发展地位演变中的交互作用问题。
(4) 地理决策的应用。“格局—过程—机理”探索的最终目的是为进一步提升中国在全球国家体系中的发展地位服务。一方面，需要进一步回答有关“中国是怎样的发展中大国”的一系列问题，包括中国作为发展中大国的事实依据、时代特征、演化过程、主要影响因素及其驱动机制，为对外宣传、制定新时代外交政策等提供素材。另一方面，提出提升中国发展中大国地位的策略与路径，包括重点探讨未来中国对外开放重点关注的区域、重点关注的国家、重点关注的领域，以及提升中国自身发展水平和对外影响力的主要策略和路径。

3.4 中国发展中国家地位论证的实践案例分析

全球尺度的国家分类是论证中国发展中大国地位的重要基础性工作，有学者综合考虑经济、社会、环境、治理等方面的指标，通过构建经济体多维发展水平分类的指标体系，将全球190个经济体划分成发达经济体(含3个子类型)、发展中经济体(含5个子类型)和过渡型经济体3种类型，探讨了不同类型经济体的发展水平特征、中国在全球经济体分类体系中的地位等问题，发现中国属于发展中经济体I型类别，在全球经济体多维发展水平排序、各维度发展水平存在结构差异性等方面具备发展中国家的普遍特征[18]，从国家发展水平维度初步论证了中国的发展中国家地位。除此之外，还需对已有分类体系做进一步完善，需结合各经济体经贸联系、人文交流、政治互动、科技合作等方面数据构建国家影响力指数，通过洛伦兹曲线分类法确定国家大与小维度的阈值，然后运用改进象限图法即可识别出国家发达与否、国家大与小双重维度的国家类型组合(图5)。据此，可以识别出发达大国、发展中大国、其他发展中国家、其他发达国家等多个大类及相应的子类别。由于大国与小国之间的可比性较差，通过新的分类体系构建，能够识别出发达大国与发展中大国，这样有利于梳理中国和发展中大国的共性特征及其与发达大国的差距，进而有助于总结中国作为发展中大国的时代特征。
图5 基于改进象限图法的国家分类示意图

注：MDLI为多维发展水平指数，NCI为多元影响力指数，i为研究单元数量。x0是发达与否的阈值，可将研究的所有国家分为发达国家(阈值区间为x0<xi≤1)和发展中国家(阈值区间为0<xi≤x0)；y0是大国与其他国家的阈值，可将研究的所有国家分为大国(阈值区间为y0<yi≤1)和其他国家(阈值区间为0<yi≤y0)。据此，可得到I(发达大国)、II(发展中大国)、III(其他发展中国家)和IV(其他发达国家)4种类型。x0′、x1′分别为对应的子类别国家多维发展水平指数的阈值，y0′和y1′分别为对应的子类别国家多元影响力指数的阈值。两个维度具体分类数量的确定方法及阈值计算的方法详见文献[18]。

Fig.5 Schematic diagram of country classification based on the improved quadrant diagram method

4 结语与讨论

4.1 结语

中国发展中大国地位研究是一个复杂的、涉及多学科的综合性课题。中国是怎样的发展中大国?对这一问题的科学回答是决定中国在世界的定位及发展策略的重要依据。国内的国际关系学、国际政治经济学等学科学者从各自学科特点出发对中国发展中大国的身份和属性进行了论证，但缺乏融合地理学的综合性、地域性和时空及尺度思维的研究。本文系统梳理了发展中大国地位相关研究进展，总结了已有研究存在的不足之处；重点阐述了国家发展地位的地理学基础理论的核心要点及其对国家发展地位研究的考量。在此基础上，提出了国家发展地位的地理内涵，并从时间、空间和尺度3个维度对其进行了解读。最后，结合“格局—过程—机理—决策”的地理学经典研究范式，提出了融合地理思维的中国发展中大国地位研究的分析框架。该框架有助于归纳国家单元在全球体系中地位的演变规律，了解国家个体在全球多元联系网络及层级结构中扮演的角色，根据自身发展水平和影响力承担相应的国际责任。这一框架可为中国发展中大国地位的综合判定、如何更好地开展“一带一路”建设、更好地发挥中国在全球治理体系中的地位等论题提供参考和借鉴。

4.2 讨论

(1) 国家分类是判定中国发展中大国地位的重要基础性工作。国家分类体系是从全球整体认识各个国家发展地位的基础，世界银行、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国际机构出于相关业务的需要最早开展了国家发展类型的划分，随后国外学者针对国家发展分类的维度、指标、方法进行了发展和完善，相比之下，国内学者对此关注明显不足。地理学的综合性、地域性、时空及尺度思维等学科特性可为国家分类及中国发展中大国地位研究提供理论和方法支撑，今后的研究重点应包括国家分类的综合指标体系的构建、分类维度和方法的探索、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阈值区间的确定等。在此基础上，关键在于通过分类找出发展中国家的共性特征，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在经济发展模式、社会发展特征、发展水平或影响力的时空过程等方面的差异，总结出中国作为发展中大国的特征，分析中国与发达国家(尤其是发达大国)之间的发展差距，包括从人均水平比较的视角，从国家内部区域之间发展不平衡的视角，从国家发展水平与对外经济、社会、文化、政治影响力匹配的视角等。
(2) 地域差异与地域联系是从地理学视角开展中国发展中大国地位研究的重要主线。地域差异主要从自然要素、人文要素、经济要素等地域系统发展基础方面出发，通过类型划分，总结不同类型经济体之间发展水平、发展模式差异，来判断中国的全球位序。地域联系主要从生产要素的全球流动视角出发来解释中国在全球体系中的地位变化，地域联系包括全球与地方的联系、不同类型经济体之间的联系，这里涉及全球一体化与区域一体化整合的问题。生产要素流动是地域联系的动力，经济全球化形成了全球价值链的分工体系，将生产过程分割成精细化、专业化等不同模块，跨国公司依赖于经济、文化、技术等多元要素流动来塑造全球网络，反映在地理上就是网络层级结构，以此来构造世界的核心—边缘结构，进而影响国家(经济体)在全球体系中的地位。处于不同发展阶段的国家或地区，依据各自的自然资源、人力资源、科技资源等要素禀赋参与到全球价值链分工当中，进而塑造了全球时空版图[94]。中国通过自身资源禀赋、劳动力资源优势和制定开放的政策，融入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当中，凭借廉价的劳动力成本优势发展成为“世界工厂”，不仅推动了中国经济社会的发展，还提升了中国在全球国家体系中的经济影响力。但中国在全球价值链分工中处于中低端位置，在关键和核心技术方面受制于发达国家，经济全球化和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在促进中国经济社会发展的同时，也奠定了中国作为发展中大国的国际地位。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快速融入全球环境体系、全球经济一体化体系、全球地缘政治结构变化的博弈中，中国等发展中大国如何维护在现有的全球体系(政治体系、经济体系)中的权益问题，从产业链角度如何从低级要素的过度供给地位向高级稀缺性要素供给转变的问题等一系列问题有待进一步探索。

非常感谢匿名评审专家对文章有关逻辑框架、大国判定标准等方面提出的宝贵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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