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娟
, 王茂军
ZHANG Juan, WANG Maoj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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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张娟(1979-),河南鹿邑人,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区域发展及其空间结构研究,E-mail: wygzhj@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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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随着农村经济、社会、文化等社会形态的转变,农村聚落、居民、农业等空间景观出现了资本化、多元化的倾向,空间多元化作为未来农村发展的一大趋势,已成为学术界研究和关注的新热点。本文借助CiteSpaceⅢ文献分析方法,从研究热点识别及热点推移两大方面厘清国内外农村空间多元化的研究动向,把握最新研究进展。总体而言,国外农村空间多元化经历了由农业生产导向向消费导向的逐步推移,研究热点不断变换,研究内容相对成熟。而对处于城市化加速阶段的中国来说,农村空间多元化的关注时间较短,研究内容仍限于农业生产和农村治理方面,消费导向的研究力量甚为薄弱。最后,本文提出了国内外既有研究存在的问题,并指出农村空间资本化、多元化功能的多维度考量以及与城市元素的互动、中国农村空间多元化模式及类型识别等,应成为未来农村空间多元化重点关注的研究方向。
关键词：
Abstract
With the transformation of rural economy, society, and culture and other social aspects, capitalization and diversification of rural space including settlements, population, and agriculture have become apparent, therefore diversification of rural space has become a new focus in academic research. This article examined the research trends of rural space diversification using hotspot identification and change by CiteSpaceⅢ. In general, hotspots of international research on rural space diversification have been changing from agricultural production-oriented to consumer-oriented, and the research content is relatively mature, while in China, in a stage of rapid urbanization, research on rural space diversification has been of a relatively short history. The current research still concentrates on agricultural production and rural governance, and consumer-oriented research is in its infancy. In the future, important research areas in China should include multidimensional considerations of capitalization and diversification of rural space, their interaction with urban elements, and rural space diversification models and their identification.
Keywords：
城市和农村是地理学界关注的两大相辅相成、不可隔离的区域,其中农村是具有生产、生活、生态等多元功能的地域空间系统。但从20世纪50年代起,西方国家经济发展出现了由农村向城市的转型,农村发展一直滞后于城市,地理学界关于农村地区的研究便长期处于城市问题研究的遮蔽下而逐渐地被边缘化(Cloke, 1997)。随着全球化触角不断向农村蔓延,农村经济形态、空间格局、社会功能、文化形态等发生了根本性转变,各类商品和资本从城市传递至乡村市场(Tabayashi, 2010),致使聚落、居民、住宅、农耕资源等农村空间景观出现资本化、多元化倾向(Cloke et al, 2006)。因此,近年来,农村空间多元化成为西方国家生态环境学、社会学、地理学、规划学等学科关注的热点,产生了一批研究成果,研究内容集中在空间消费转向(Braun et al, 2012)、乡村重构(Cloke et al, 1993; Baylina et al, 2010)、乡村绅士化(Phillips, 1993; Ghose, 2004)、第二家园(Halfacree, 2012; Pitkänen et al, 2014)、城乡移民(Carte et al, 2010; Chi et al, 2013; Argent et al, 2015)等方面。与西方国家繁荣局面不同,对处于城市化加速阶段的中国来说,尽管当下部分农村业已出现诸如休闲旅游、租种土地、长期租住、艺术写生等多元化迹象,但国内学者的研究视野仍未超越传统生产导向维度,休闲消费导向的农村空间多元化的相关研究尚处于起始阶段,研究成果十分有限,研究内容以实证现象判别为主,理论研究严重不足,研究广度和深度亟待拓展。基于此,本文在传统阅读的基础上,运用文献可视化分析方法,厘清国内外农村空间多元化研究脉络,识别和挖掘研究热点,以期为国内农村空间多元化相关研究提供借鉴。
澳大利亚学者Holmes(2006)认为,随着社会的发展,农村地域在市场驱动下不断由生产的单一导向向生产、消费、生态等多元导向转变,据此提出了“多功能农村转型”理论,即农村空间逐渐多元化。因此,本文基于农村空间多元化倾向的特征,选取“rural space diversification”“rural transformation”为主题词,在Web of Science核心库中所有时间段内对国外文献进行检索,数据获取最早时间为1985年,截止时间为2015年10月,经筛选,共得到有效文献2047篇。国内文献数据主要来源于中国知网(CNKI)的SCI来源期刊、EI来源期刊、核心期刊以及CSSCI来源期刊,分别以“乡村空间”“乡村转型”“乡村重构”为主题词进行检索,经剔除后,共得到132篇有效期刊论文,其中最早年份为1998年。
囿于传统阅读方法无法精准地识别研究热点和重要研究成果的局限,故借助国际普遍使用的科学计量新工具——CiteSpaceⅢ文献分析软件,利用其可视化算法和直观展示效果的优势,绘制科学知识图谱,识别基础文献,把握研究领域,挖掘热点文献。研究热点和研究进程的判别主要通过节点的大小和颜色进行区分。其中,节点代表分析对象,对象出现频次(或被引频次)越多,节点就越大;节点内圈中的颜色及厚薄度(又称“年轮环”)表示不同时间段出现(或被引)频次;节点之间的连线则表示共现(或共引)关系,其粗细表明共现(或共引)的强度;颜色从冷色调到暖色调的变化表示节点从早期到近期的变化;紫色圈层表示节点的中心性,圈层越厚,中心性越高;红色点表示不同时间区间内的研究前沿和热点;模块值(Q)和平均轮廓值(S)代表了网络结构和聚类的清晰度,用于评判图谱绘制效果的依据：Q>0.3表示聚类结构显著,S>0.5表示聚类结果合理,S>0.7表示聚类高效率令人信服。
西方学者对农村空间多元化的研究时间较长、内容丰富。为了能够全面把握演进历程、识别研究基础以及研究成果间的共生关系、判读热点问题,将筛选出的文献导入CiteSpaceⅢ软件中,时间切片设置为2,选取1985-2015年出现频次前50的文献关键词及其参考文献,经过路径剪枝处理后,分别构建施引文献关键词时区知识图谱以及文献共被引和突现文献形成的混合网络图谱(图1)。其中,基于关键词形成的时区知识图谱可以追溯西方农村空间多元化研究的推移轨迹及彼此之间的衍生关系;突现文献可以从突现值和突现时间2个维度判读农村空间多元化的研究热点。
基于1985-2015年Web of Science核心库中2047篇文献,将施引文献依据关键词形成聚类后,得出Q=0.8479,S=0.5713,说明文献聚类结构上显著,聚类内部内容上高度一致,聚类结果理想。图1显示,近30年来,西方国家农村空间多元化文献节点数量逐渐增多,尤其是2007年以后,出现了诸多粉色圈层节点,表明农村空间多元化研究主题出现了新一轮更替。总体来看,农村空间以休闲消费为主导的多元化研究转向备受推崇,研究内容不断多元化和深入化。
关键词时区知识图谱中,最早出现的关键词是1990年的“保护地区(potected areas)”“国家公园(national park)”和“旅游(tourism)”,讲述了津巴布韦旅游业的发展对野生动物的影响以及土地利用价值的提升。但在当时以生产农业主导的背景下,多功能农业及多元化农村方面的研究没有引起学者们的足够重视,因此,关键词节点较小。直至2007年,随着城市边缘区农业及农村功能的逐步多元化,休闲旅游成为农村空间多元化功能的主要表现形式,“旅游业”节点年轮环才逐步增大。
在所有节点中,“空间(space)”“政策(policy)”“农业(agriculture)”和“移民(migration)”4个节点最大,且年轮环外围呈紫色圈层,说明这些领域在研究结构中占据着关键位置,是农村空间多元化研究中具有里程碑意义的问题。在此选取与农村空间多元化表征直接相关的“空间”“农业”“移民”3个关键节点进行阐述。
(1) 中心节点一：“空间”
“空间”作为地理学研究的核心问题,自1992年以来受关注最多、中心度最高,汇集了本地数据库中216篇施引文献。2007年以前,囿于社会经济发展的制约,“空间”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农村生产与再生产的断裂关系(Katz, 1991)、农村社会关系重塑(Das, 2001)、乡城移民(Cloke, 2003)、农村社会资本(Das, 2004)、农村旅游中的空间差异性(Holloway, 2004)、多元化农业企业关系网络构建(Clark, 2005)、农业结构调整(Johnsen, 2004)、农村空间类型划分(Marsden, 1998) 等内容。尽管这一时期大多数国家仍以农业生产为主导,但在发达经济体尤其是英国,理想的农村生活方式和景观构成了“田园风光”,农业展示成为沟通非农公众与农民的一种特殊表现形式,农村面临着由传统生产功能向休闲度假、消费和环境等现代功能的转型(Holmes, 2006),为城市居民提供多样化的农产品和服务开始受到关注(Marsden, 1999),以追求休闲的生活方式和优美的生活环境为目的的绅士化进程开始向乡村蔓延(Phillips, 1993),导致乡村空间重构。因此,乡村绅士化的概念(Cloke et al, 1991, Cloke et al, 1993)、特征(Thrift, 1987)、过程与形成机制(Curry et al, 2001; Woods M, 2007)、布局与模式(Ghose, 2004)等开始进入学者们的研究视野。然而,在全球生产导向语境下,尽管英国、新西兰等发达国家农村出现了新的消费倾向,但休闲消费的多元化研究仍仅是星星点点。而2007年以后,农村空间呈现出从农业生产向消费导向的多元化转型(Fløysand et al, 2007),城乡空间呈现出城市经济功能与乡村景观的融合(Irwin et al, 2009)。与之相对应,农村景观功能多样性识别和量化(Willemen et al, 2010)、乡村性界定(Baylina et al, 2010)、农村空间消费转向(Braun et al, 2012)、农村空间商品化(Kikuchi, 2010; Takaaki, 2010; Takayanagi, 2010; Teasley, 2011)、乡村绅士化(Guimond et al, 2010; Lagendijk et al, 2014)等成为西方学者关注的焦点,如Lagendijk等(2014)打破传统组合理论研究框架,采用对比法从“指标”“解释”和“实践”3个层面研究了欧洲不同类型城市的绅士化过程,研究内容有了进一步深化。因此,随着农村全球化以及功能多样化,农村的物质性和空间意义不断产生、复制。
近年来,农村“空间”文献数量迅速增多, 并呈明显的消费转向,由此衍生出“区域(region)”“不均衡发展(uneven inequality)”“地理(geography)”“城市(urban)”“旅游(tourism)”等新热点问题的探讨。农村空间中旅游、休闲等行为的扩张凸显了乡村的休闲功能和消费价值,越来越多的研究表明,城市消费型农村给予农村空间新的发展动机和发展活力。然而,并不是所有经历消费功能演变的农村地区都在进步,农村空间功能的转化具有地区差异性,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演变轨迹,非都市区周边的农村地区可能是一种“创造性提升”,而其他地方则可能是一种“创造性破坏”(Mitchell, 2013)。因此,“治理(governance)”“新自由主义(neoliberalism)”等日渐受到学者们的重视,成为新的研究热点。
总体来看,时至今日,“空间”节点的研究逐渐向全球化语境下农村空间多功能消费的复杂性及多样性过渡。研究对象主要聚焦于英国、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等经济发达国家,发展中国家的研究成果较为罕见。
(2) 中心节点二：“农业”
“农业”作为农村空间多元化的根本问题,一直以来受到极大关注,但西方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学者的关注视角差异较大。首先,发达国家聚焦于农业多功能的发展与变化。早期在生产主义农业导向下,英国、美国、澳大利亚、新西兰等西方发达国家已处于传统农业向现代农业转型过程中,学者们探讨的焦点除传统农业生产系统(Epps, 1995)、农业运作方式及运行机制(Clark et al, 1997)外,已向土地娱乐价值的测度(Bastian et al, 2002)、农业与旅游业的融合发展(Carte et al, 2010; Tzanopoulos, 2011; Wright et al, 2014)、多元化农村审美价值及户外空间设计(Tassinari et al, 2013)、农村社会结构(López-i-Gelats et al, 2009)、农户身份认同(Vesala et al, 2010)等内容拓展。如传统农业的损失,客观上塑造了旅游等农业转型的机会(Carte et al, 2010),导致地中海爱琴岛景观更加均质化(Tzanopoulos et al, 2011);法国南部农村妇女通过编舞、表演等方式表征着传统与文化的农村形象,维系着农业再生产的旅游网络(Wright et al, 2014)。与此同时,欧洲农村社会结构和经济结构的快速调整导致了农村人口的变动及农业服务业化的潜在社会结构和身份认同异化(López-i-Gelats et al, 2009; Vesala et al, 2010),甚至一定程度上引发了当地居民与外来者之间的冲突(Abrams et al, 2013)。其次,发展中国家由于城市化进程的制约,侧重于传统农业生产与发展,研究成果主要集中于农业结构调整(Haroon Akram-Lodhi, 2009)、农民收入风险(Gaurav, 2015)、粮食安全(Lerner et al, 2011)、农业种植分化(Rungmanee, 2014)、农村生计策略(Öztürk et al, 2014; Tittonell, 2014)、土地利用变化以及农业生产与农民分化等内容(Xu, 2004; Forrest, 2010; Scoones et al, 2011; Schneider, 2015)。虽然近年来发展中国家,如卢旺达(David et al, 2014)的大城市周边农业也出现多功能化转型迹象,但农业多元化的研究成果还很少见。
“农业”问题研究的多元化转向伴生出 “土地利用变化(land-use change)”“可持续发展(sustainability)”“食品(food)”“资本化(capitalism)”等新的研究领域。这些研究领域的拓展表明农村已不仅仅是粮食供给的生产之地,更代表着一种与农业相关的生活方式与城市元素的渐趋融合。然而,虽然发达国家研究中关注了农业的多元化转向,但却忽略了其背后城市元素的介入给农业带来的资本化利用及农村空间关系的多元转变。
(3) 中心节点三：“移居”
伴随着农村功能转向以及逆城市化,“移居”农村成为西方发达国家城市居民更加普遍的生活方式。从时区图谱来看,1997年以后,“移居”领域研究的关注度持续上升,并通过“城市化(urbanization)”节点与“后生产主义(post-productivism)”“乡村（rural）”以及“多样化(diversification)”产生联系,成为近5年的研究热点。其研究内容主要涉及城乡移居的原因与特点(Vallance, 2014)、环境差异与经济增长的关系(Partridge et al, 2008)、乡村环境对移居程度的影响(Ferguson et al, 2007)、农村便利设施及对当地移入率的影响(Argent et al, 2007)、离网乡村生活等(Vannini et al, 2013)。Milbourne(2007)和Bijker(2012)调查发现,移居农村群体呈年轻化的显著特点;移居偏好方面,倾向于靠近亲人和朋友。乡村开阔的空间与优美的田园环境是吸引城市人口迁移的主要动力,而房屋特点、环境质量、个人原因以及低廉的房价等是构成选择特定农村地区的综合要素。Argent(2007)研究了澳大利亚农村社区自然、社会、文化等环境“舒适度”的布局,倾向于沿海岸线由高到低梯度分布,并在1976-1981年和1996-2001年对迁入人口起着显著影响。Halfacree(1994)研究了农村到农村、长途农村到农村、短途城市到农村以及长途城市到农村4种不同类型移居者的移居动机,结果发现城市移居农村的主要原因是目的地环境的“自然质量(natural quality)”和“社会质量(social quality)”,农村向农村迁移的动机涉及居住区位“环境质量(environmental quality)”的“微调”。而人们基于追求舒适性和感受乡村文化等目的迁移至农村的离网生活方式包含了典型的自愿简单的哲学价值观(Vannini et al, 2013),是非“自然变化率调整”的结果(Champion, 1992)。因此,学者普遍认为乡村人口的回升是西方国家乡村经济重生的机遇。与此同时,作为农村消费空间的有机组成部分,第二家园成为农村后生产主义时代的典型代表,尤其是在欧美等西方发达国家,第二家园现象更为普遍,促使农村社区多元化(Pitkänen et al, 2014),并因第二家园业主与当地居民在生活背景、文化结构以及乡村愿景的差异性而产生一定的利益冲突。
近年来,发展中国家也开始关注移居问题,但囿于城市化进程的限制,更多地着眼于关注农民工移居城市的现象、消费意愿、空心村等问题,呈现出与发达国家迁移的反方向变化。实际上,在发展中国家的大城市周边农村,业已呈现以休闲消费为目的的行为转向,城市居民租赁农宅或移居农村已成为一种新现象,但国内外学者尚未普遍关注到这一变化,从而缺少对发展中国家消费型导向移居的相关研究。除了上述几大中心节点外,关于农村空间多元化研究还出现了与聚落、成长、土地利用变化、价格共生的“景观”,与田园风光、多样性相伴生的“乡村性”,以及与文化、乡村占有、乡村变革共生的“社区”等关键节点。此外,2010年以后,文献研究的节点数量迅速增加,“乡村转型(transformation)”“区域(region)”“全球化(globalization)”“治理(governance)”“生计(resilience)”“乡村发展(rural-development)”“多样性(diversification)”“社会网络(networks)”“后生产主义(post-productivism)”“乡村绅士化(rural gentrification)”等节点逐渐进入研究者的视野。但由于问题的研究需要时间沉淀,因此,这些新问题由于受关注时间较短而表现出年轮环较小的状况,但每一个节点都代表着新的研究动向,表明了农村空间多元化的研究内容和研究领域更加丰富和多样化。
近30年,关键词时区知识图谱共出现了8个突现关键词,即红色节点。农村空间多元化的研究内容波及不同时间段,这表明研究热点领域随农村空间变化而呈现出不同的推移轨迹(表1)。根据突现关键词及被引文献的研究时间,研究热点的推移大致可以划分为以下3个时期：
表1 高突现关键词列表
Tab.1 High appearance keywords list
| 突现关键词 | 年份 | 突现强度 | 突现持续区间(1995-2015年) |
|---|---|---|---|
| England | 1995 | 3.6161 | |
| sustainability | 1997 | 4.0380 | |
| environment | 1996 | 3.6558 | |
| geography | 1993 | 4.6734 | |
| government | 2000 | 4.3619 | |
| migration | 1997 | 3.7679 | |
| livelihoods | 2007 | 5.1662 | |
| resilience | 2009 | 3.7374 |
(1) 第一时期热点(1985-2001年)：“英国(English)”“可持续性(sustainability)”“环境(environment)”。最早出现的突现关键词节点是1995年的“英国”,突现持续时间为1995-2001年,突现期内学者纷纷呼吁在由封闭向开放空间过渡状态下,应更加注重以开放的、系统的、复杂的视角解读英国农村空间及农业的变化。其关注点主要集中于农村社会经济发展和农业结构再生产关系(Allanson et al, 1995)、逆城市化(Spencer, 1995)、乡村与农村无家可归者的关系解耦(Cloke et al, 2000)、农村企业定位和运作策略(Jarvis et al, 2001)、农村移民空间和社会特征(Knowles, 1995)、中小企业城市—乡村扩展转移(Phelps et al, 2001)以及居民休闲娱乐的土地利用(Robertson et al, 2000)。国家合作频率及中心性显示,“英国”自1987年以来,出现的频率仅次于美国,为306次;且中心性最高,为0.39(表2),这表明英国作为农村空间转型较早的国家,一直以来成为农村空间多元化研究的主要集中地,并在该研究领域发挥着关键作用。
此外,这一时期,无论是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传统农业的生产功能均占据着主导地位,生态可持续、食品质量以及再本地化等成为农业发展趋势(房艳刚等, 2015)。因此,与农业生产活动和气候变化相关的“可持续”“环境”问题分别成为1997-2000年和1998-2001年间研究的主旋律。尽管在全球化和逆城市化语境下,英国、美国、澳大利亚、加拿大等发达国家开始从农业经济向现代工业和服务业转型,少数学者(Urry, 1992; Squire, 1993)呼吁由休闲和消费带来的乡村重塑问题需要引起足够的重视和思考,但这些研究成果在当时环境下尚属凤毛麟角,总体上研究以传统农业生产为主线。
(2) 第二时期热点(2002-2009年)：“地理(geography)”“治理(government)”。发达国家“逆城市化”进程加速了农业功能的多样化以及乡村空间的转型,地方政府体制、社会经济形态以及空间格局均发生了重大改变,农村地域差异化以及空间治理需要进一步讨论和研究。基于此,“地理”“治理”成为2002-2007年和2002-2008年的热门领域。
表2 合作频次前20的国家列表
Tab.2 Top 20 countries of cooperation frequency
| 国家 | 合作频次 | 中心性 | 国家 | 合作频次 | 中心性 |
|---|---|---|---|---|---|
| United States | 430 | 0.00 | Wales | 38 | 0.00 |
| United Kingdom | 306 | 0.39 | Scotland | 35 | 0.02 |
| China | 145 | 0.18 | Sweden | 33 | 0.00 |
| Canada | 124 | 0.16 | Norway | 32 | 0.21 |
| Australia | 113 | 0.13 | South africa | 31 | 0.00 |
| Spain | 85 | 0.00 | Denmark | 31 | 0.00 |
| Germany | 71 | 0.09 | New zealand | 26 | 0.35 |
| Netherlands | 66 | 0.02 | Turkey | 24 | 0.00 |
| France | 43 | 0.32 | Belgium | 24 | 0.34 |
| Italy | 39 | 0.00 | Switzerland | 21 | 0.00 |
这一时期,学界纷纷围绕农业食品多样化(Clark, 2005)、农村社会资本(Das, 2004)、农村空间差异化利用(Madsen et al, 2004)、农村自然资源综合治理(Higgins et al, 2002)、可持续管理(Rist et al, 2007)、乡村治理机构和农村社区的关系(MacKinnon, 2002)、农村社会政策变革(Woods, 2006)、乡村绅士化无序扩张(Ghose, 2004)等方面进行了积极探讨。如Clark(2005)采用田野调查法,发现英国多元化企业网络构建对农业产业化和多功能有着明显影响;Holloway(2004)研究结果表明,战后吉普赛人的农村旅游行为在农村空间中呈现显著差异性,并对农村社会发展起着分化作用;Woods(2006)指出,基于追求“田园风光”的外来者群体引发了农村教育、卫生、交通、社会服务等一系列社会政策的变革;Ghose(2004)强调乡村绅士化进程中,新中产阶级的无序进入和扩张引发了当地文化、土地利用、社会身份、住宅价格等的突变,需加强监管和政策引导等。
(3) 第三时期热点(2010年至今)：“移民(migration)”“生计(livelihood)”“复原(resilience)”。近年来,乡村田园风光成为西方国家上层社会和中产阶层的普遍追求(房艳刚等, 2015),多功能农业和多元化乡村成为时尚,“移民(migration)”“生计(livelihood)”“复原(resilience)”受到格外的关注,并成为2010年以来的研究前沿。西方学者的研究主要聚焦于：探讨逆城市化现象及“农村”景观和身份功能对经济功能的替代(Barcus et al, 2010),乡村物质景观与移民(Chi et al, 2013),移居农村愿景的性别差异化与偏好(Šimon, 2014),地方弹性与迁移决策(Barcus et al, 2010),全球化农村空间人口的变化(Argent et al, 2015),乡村绅士化进程中外来者的消费特征以及与当地居民之间的冲突(Stockdale, 2010; Nelson et al, 2015),农村经济转型和复原的路径依赖、地方依赖及应变能力测度(Tonts et al, 2014; van Assche et al, 2014),农村社区适应力(McManus et al, 2012; Tonts et al, 2014; van Assche et al, 2014),移民文化的持久性及身份认同(Burnley, 2010),第二家园的社会资本形式以及与当地居民的空间差异性(Halfacree, 2012; Pitkänen et al, 2014)等。因此,“移民(migration)”“生计(livelihood)”“复原(resilience)”等新的节点成为主流研究领域,备受西方学者关注。
与西方国家农村多元化的研究导向不同的是,这一时期,发展中国家对城市化进程中农民工迁移模式及定居意愿(Wang et al, 2010; Cao et al, 2015),中老年移民外出迁移的影响因素(Falkingham, 2012),农业转型路径及租赁土地演变(Rigg et al, 2012; Rungmanee, 2014)等内容的研究比较突出,其研究方向与这些国家所处的城市化阶段相吻合。
综上,随着发达国家“逆城市化”和社会经济的发展,农村空间经历了从农村工业迁移、耕地保护、农业重建、农业企业发展、环境治理向农业多样化、全球化乡村、农村空间转型、新自由主义,再向城乡移民、乡村绅士化、第二家园等领域过渡的研究历程。据此,明晰了当前国际学界的研究热点和前沿主要是围绕休闲消费导向的农村空间多元化进行研究。
与国外研究的繁荣局面不同,国内关于农村空间多元化的研究比较迟缓,研究成果较少。为了涵盖更多研究成果,采用1年为时间切片单元、关键词频次为50,绘制知识网络图谱。同时,为了识别近5年新兴的研究热点和前沿领域,本文特以2009年为时间节点,将知识图谱分为1998-2008年和2009-2015年2个时间段进行绘制(图2-3)。
第一时期热点(1998-2008年)：“乡村转型”。1998-2008年关键词节点的年轮环普遍极小。频度最高的是“乡村转型”,频次为7,研究内容为：乡村转型(陈晓华, 张小林, 马远军, 2008)及新农村建设(刘彦随, 2007),苏南地区乡村开放型经济发展(陈晓华, 张小林, 2008),乡镇企业空间集聚以及乡村城市化的多层面转型(陈晓华, 张小林, 2008),乡村转型过程中女性地位和角色的转变(张凤华, 2006)以及农村居民点空间模式调整(王焕等, 2008);频次为2~3的关键词有“规划”“乡村性”“城乡关系”“新农村建设”“土地利用转型”等。由于这一时期新农村建设成为发展主题,人口、资金、土地等资源迅速流入非农产业及城市地区,乡村转型发展逐渐浮出水面,但研究内容无聚焦点。
此外,这一时期城市居民出于休闲目的进入农村的规模十分有限,农村空间多元化的研究成果自然寥寥无几(图2)。
第二时期热点(2009-2015年)：“乡村转型”“乡村性”“空间重构”。与1998-2008年不同的是,2009年以来农村空间研究热点不断聚焦,“乡村转型”“乡村性”“苏南”“空间重构”“土地利用转型”领域的节点年轮环厚度迅速增加,这些议题逐渐升温。由于中国正处于城市化中期或加速时期,城市对农村更具吸引力,学者们对“乡村转型”话题的关注程度明显高于前一时期,共汇集了38篇本地数据库文献,研究成果仍沿袭聚落空间(韩非等, 2011; 周华, 2013; 刘春芳等, 2014)、乡村工业化(龙花楼等, 2011)、土地利用及居民点整治(龙花楼, 2013; 郭旭等, 2015)为主题的乡村转型及动力机制主线。与前一时期相比,研究视角发生了重大变化,增加了多功能转向、乡村复兴以及休闲消费等现代化元素。如龙花楼(2012)基于全新视角诠释了土地利用转型与乡村转型发展之间的耦合关系,认为随着城乡关系的变化,作为社会发展的载体以及乡村转型的核心地类,耕地和宅基地的转型发展直接影响了乡村空间的多元化;朱霞等(2015)从乡村主体性的视角,研究了中国农村地区“非农化”的演绎逻辑;丁寿颐(2013)指出内在文化、生态景观、生活方式等乡村多元价值以及产业资本、休闲生活方式等外在动力需求共同构建和迎合了乡村重构与转型的需求;王镜均等(2014)、赵琪龙等(2014)认为,休闲型乡村是沿海发达城市近年来基于休闲消费文化驱动而形成的,代表着未来农村改革和转型的发展前景;刘自强等(2012)初步判定了中国农村的发展阶段,指出除京沪两地具备多功能主导型条件外,中国农村整体上仍处于产业驱动型发展阶段。
此外,“乡村性”作为农村研究的基本问题,中国学者在这一时期也进行了积极探讨。龙花楼等(2009)根据耕地、乡村人口、农地产出、农业劳动生产率等指标对中国东南沿海地区的乡村性进行了定量评价。随后一些地理学者分别基于力学平衡模型、熵权法、ESDA法等方法对江苏、浙江、东北地区乡村性质的强弱布局进行了研究(周华等, 2013; 林敏等, 2014; 孙玉等, 2015),而这些研究成果对乡村性指标的选取基本都以龙花楼(2009)的构建体系为蓝本,侧重于城市发展对农村空间的影响,而缺少田园风光作为乡村性本质特征(Halfacree, 1995)的思考。基于此,旅游界学者在构建乡村性评价指标时加入地域条件、乡村文化、乡村聚落、旅游资源、社区参与等因素(冯淑华等, 2007; 刘沛林等, 2012; 尤海涛等, 2012),从理论认知与游客感知2个层面对乡村性度量进行了补充。
然而,在当前环境下,中国农村发展出现了分化,或逐渐衰败成为“空心村”,或被城市吞并,抑或华丽转身成为休闲消费场所,仅仅使用乡村空间转型不能明晰村庄的发展现状。因此,由“乡村转型”节点傍生了“乡村复兴”这一新的研究领域(图3)。“乡村复兴”节点最早出现在2013年,该领域仅涵盖了6篇文献,研究内容包括“乡村复兴”的概念(张京祥等, 2014; 申明锐等, 2015)、路径与模式(张京祥等, 2015)、要素流动(赵晨, 2013)、乡村空间再生产过程(高慧智等, 2014)、农村空间商品化(王鹏飞, 2013)几个方面,这一研究现状表明中国学界对乡村复兴方面的研究已开始兴起。
综上所述,近年来中国学界关于农村空间研究除坚持以空心村、农村整治、土地利用等新农村建设维度为主线外,开始出现以乡村空间多功能性、休闲消费、乡村复兴等多元化的研究趋向,其研究思想与国外早期基本一致。但基于城市化进程的制约,农村空间多元化的研究成果十分有限,研究力量较为单薄,研究内容在深度和广度上有待拓展。
上述研究热点的识别与推移结果表明,国内外学术界纷纷从不同的学科背景对农村空间多元化现象进行了深入而翔实的研究和论证,取得了卓有成效的研究成果,但均忽视了从资本化视角探讨农村空间消费转型的过程与机制。同时,国内和国外既有研究还存在一些局限与不足。
国外既有理论和研究成果的不足为：第一,侧重以农作物、土地、文化、景观等单个维度对具体农村地区空间多元化现象的产生、特征、机制等进行描述,而缺乏从多个维度对农村空间多元化过程、特征及机制的深入探讨;第二,侧重定性研究,忽略了定性分析和定量研究的有机结合;第三,以发达国家为主要研究对象,而忽视了发展中国家农村空间多元化的过程、格局、形成机制等方面的讨论。
国内少量既有研究成果也存在不足：第一,以城镇化水平较高的苏南地区为主要研究对象,侧重于从耕地、农地产出、生产率等生产性指标对农村空间进行定量评价,而忽视了休闲消费导向型乡村基于田园风光、地方性、乡村文化为主要特征的考量;第二,既有研究侧重特征、概念等的描述和探讨,而缺少了过程、动因等内在机理的思考以及基础理论的探讨;第三,侧重于从宏观或中观尺度分析中国农村空间发展、区域差异等,而缺乏村域、村民等微观视角的解读。
(1) 农村空间资本化的研究。基于技术、社会现代化驱动以及全球化强化的结果(Halfacree, 2006),农村已不仅仅是单一的粮食生产基地,更代表着一种与农业相关的生活方式以及与城市完全不同的空间属性。“乡村已成为一个排外的居住地;乡村社区可以买卖;乡村生活方式被殖民化;乡村形象被加工、被包装和被市场化;新的乡村景观不断被发掘......”(Cloke et al, 1993)。因此,农村空间的商品化转变,呈现出城市经济功能与乡村景观的融合(Irwin et al, 2009),本地资本以及外地资本的进驻改变了传统乡村聚落空间、文化形态及社会关系,部分乡村地区成了各类资本运作的场所(高慧智等, 2014),商品化和资本化属性凸显(Fløysand et al, 2007)。农村空间的资本化过程、格局、区域差异以及形成机制等问题的深入研究将成为未来的焦点和前沿。
(2) 农村空间多元功能与城市元素的互动研究。农村空间的变化绝不是封闭的,其人口变化、功能转向、住宅结构变化等空间的多元化过程离不开城市元素的参与,西方学者就此进行了大量研究。基于这一背景,农村空间多元化进程中城市居民、外来资本等外界力量介入的影响,尤其是发展中国家日益凸现的农村空间多功能转向问题应受到格外关注。
(3) 农村空间多元化的多维度考量。农村空间多元化的思考与探究涉及到土地、经济、社会、环境、文化等多个层面,而目前国内外的研究成果则侧重于从农作物、土地、文化、景观等单个维度描述和剖析具体农村地区空间多元化现象的产生、特征、机制等,未来研究中需强化农村空间多元化和复合化的探讨,增加多个维度的衡量与测度。
(4) 农村空间多元化与农村多功能性的交互 研究。伴随着全球化与城镇化进程的加快,农村文化传承、生态维护、景观塑造、休闲旅游等潜在功能逐步被挖掘,其众多潜在功能的发掘及利用必然体现在农村空间这一物质文化载体中,并导致聚落空间、土地空间、居住空间、生态空间等空间格局的变化。同时,农村空间格局的变化又会影响到农村多种功能的发挥与利用。因此,农村空间多元化与农村多功能性之间存在着一定的交互关系。那么,农村空间多元化与农村多功能性如何交互,其互馈机理如何运作,两者交互的动力机制如何构建等,这一系列问题的解答尚需进一步研究与探讨。
(5) 国内农村空间多元化模式及类型识别。基于现代城乡一体化发展以及城市化进程背景下,中国农村尤其是大城市周边农村空间功能发生了巨大变化,需从宏观尺度和区域空间视野,采取定性和定量方法相结合,从物质空间到非物质空间、生产空间到消费空间、空间生产到空间中的生产等多个视角重新认识乡村空间,并对中国农村空间多元化模式类型进行划分和识别,从而把握当前环境体系下中国农村空间发展的总体格局及趋向。
(6) 国内农村空间多元化的过程、格局与机制研究。地理现象的空间格局过程与机理研究一直是地理学的研究重点(曾山山等, 2011)。随着农村空间多元化的发展趋势,城市元素向农村的扩散效应、各类资本的注入及其对农村空间的影响及响应机制、空间格局与差异等过程的格局以及机理的解释等应成为未来研究的焦点和重点。因此,应及时捕捉最新信息,借鉴国外研究理论与方法,拓展研究视野,深入探讨农村空间多元化的格局与内在机制。
(7) 国内微观尺度的空间组织与机制研究。国外学者着眼于从微观尺度剖析第二家园、消费农村、乡城移居、城乡空间交融等,呈自下而上式研究倾向。而国内学者则侧重于从国家和区域尺度分析乡村性、农村发展阶段、乡村空间差异、农村空间商品化等,自上而下式研究甚为明显。固然,大尺度研究有助于把握农村空间变革整体发展历程、扩展农村研究视野,但就对于社会基层的乡村地域而言,其视角过于宏观,不易把握和操作,而基于村域、农户、居住空间等微观视角的分析显得更为实际和必要。
The authors have declared that no competing interests exi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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